殷北卿總覺得那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可是懺悔,她要為什麼懺悔。
她扯開嘴角,牙咬得死死的,眼眶中有滾燙的液體落了下來,打在手背上,是滴鮮紅的血點。
這血點仿佛激活了她身體裡某個部件,呼吸開始劇烈加快,過量的呼吸讓她體內的魂力難以凝聚。
前方,被淩虐過的“父親”兀自站了起來,一邊慢慢朝她貼近一邊舉起雙手扯住自己的臉皮。
也不知道是哪裡用上了勁,那層臉皮就這麼硬生生被扯了下來,但薄皮之下並非血淋淋的糊肉,而是另一張臉。
那臉是殷北卿沒見過的、完全陌生的,不過比起陌生不如說是它長得過分隨意了,就像是小孩堆雪人,看見什麼材料就隨手往雪人身上擺。
一對下垂的浮腫單眼皮配著高聳挺拔的翹鼻,下麵又是一張能有兩根手指粗細的飽/滿厚唇,這些根本就不可能長在一個人臉上的五官被揉捏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而緊跟其後的,那些個黑色的腦袋都效仿她“父親”的動作,扯下臉皮,露出風格一致的奇怪臉龐。
那些腦袋都死死盯著她,冰冷的視線像是要刺入她的骨頭裡。
殷北卿頓時有種四肢發麻,手腳冰冷的感覺,明明渾身熱得像是要著了火,睫毛和皮膚的絨毛上卻結起了厚厚的冰霜。
這巨大的溫差非常人能夠忍受,殷北卿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手心的肉已經和斬魔刃的劍柄凍在一起,這下她甩都甩不開手裡的劍,可指著前方的手臂卻沒有那麼堅定了。
她知道這裡多半是個界術幻境,雖然不知道賽方哪裡找來的等級如此高的惡靈,能夠在她也沒能察覺的情況下築起範圍如此大的結界。
可知道歸知道,這個幻境對她造成的影響還是一分不少。
這時候的殷北卿多少有點後悔,之前沒有認真聽藺鶴歸的課,對什麼定心靈法的練習也隻是敷衍了事。
看著周圍喪屍一般緩慢將自己包圍的人群,殷北卿努力屏蔽自己的感官,忽視身上折磨人的劇痛,她緩緩閉上了雙眼。
不知道是不是那半吊子的定心靈法起了作用還是隔絕視覺起的效果,她眼前漸漸浮現出顏鈺的臉。
那雙金色的眼眸認真地望住她,溫暖且熱切的目光讓人打從心底想要追隨著去看。
“卿兒。”眼前的顏鈺微笑起來,帶著能夠將所有痛楚都帶走的柔軟,她張合唇瓣,輕柔的嗓音如同入春的清泉,“你很乾淨,一直很乾淨,過來,讓我抱抱你。”
在這嗓音的安撫下,殷北卿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漸漸慢了下來,她主動向眼前的人伸出手去,眼神裡是完完全全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