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北卿一言不發,這種平靜在她身上顯得很反常,她目視姬蕪,話語帶著幾分諷刺,“原來你還有把我當做主人過?”
姬蕪紅著眼睛直咬牙,“你以為我有的選嗎。”
“是,你沒得選,我也沒得選。”殷北卿話中沒什麼情感,“所以我厭惡你,從一開始就不想你出現在我身體裡。”
聽完她的話,姬蕪愣了一下,唇色褪白,雖然早就知道殷北卿不怎麼待見自己,但麵對她如此直白的話語,心裡還是免不了一陣難受。
“但有個人告訴我,正因為你的存在我才會特彆。”將姬蕪的反應儘收眼底的殷北卿話沒有停下,“我用了很長時間才能接受自己的身份,正視身體裡的血統。”
“所以對不起。”漫長的沉默中殷北卿終於醞釀把話出來,以果決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第二獸魂,“這句話,我欠你的。”
姬蕪做夢也沒想到有天能從殷北卿嘴裡聽到這三個字,張著嘴,不知道該有什麼回應。
“媯蘞。”殷北卿又偏頭喊道,伸手在靠近自己的媯蘞肩上拍了拍,想說點適合的安慰的話,卻一個多餘的字都吐不出來,“以後彆那麼孤僻,活潑些。”
兩隻獸魂很快反應過來,殷北卿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表情不可掩飾地慌亂起來。
在越發沉重急促的呼吸聲中,殷北卿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不清了,脈搏跳得很快,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承受住巨大的消耗與一股她看不見的力量對抗。
感覺差不多是時候了,殷北卿利索地舉起匕首,握著它抵到胸口,咬緊牙關在上麵劃下一道——她想在自己死之前,將獸元珠掏出來。
姬蕪急得眼淚瞬間從眼眶中掉落,她和媯蘞一塊衝上去,死死摁住殷北卿的手,“你神經病吧!你欠我們的多了去了,一句兩句就想一了百了?”
聽著兩人焦急的聲音,殷北卿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想笑,她眼前走馬燈一般,飄過許多埋藏在深處的回憶。
家裡入門的大廳,正中央便是母親的畫像,她穿著一身金色的鎧甲,手持自己最擅長的短棍,奇怪的是,本該記憶模糊的殷北卿,現在連她臉上有幾道皺紋都數得清清楚楚,畫像裡那雙通透的銀色眼睛,比自己更深邃更有力量。
父親好像說過,她的這雙眼睛就是遺傳她母親的,一模一樣,如冬日的堅冰怎麼化也化不開。
或許是產生幻覺了,畫麵中的母親竟然伸出手來摸她的臉,她凝視自己的目光溫柔慈愛,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替她消除痛苦。
要離開了嗎?
再次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的殷北卿突然清醒,手上加重了力道,向心臟刺去。
就在刀尖要刺入心臟的時候,她手腕處的血契猛地發出耀眼的紅光,恍然間,她聽見顏鈺焦急的嗓音。
“卿兒……卿兒!”
……
隱隱的,顏鈺察覺事情有不對勁。
羈絆的深化,使得她和殷北卿能夠在危機關頭或一方情緒失控時進行共識共感,之前陷入夢境時,她便是用這個方子與對方達成的溝通。
她對血契的摸索不如殷北卿熟練,隻知道粗暴地通過掌心草的功效增加共識的成功率。
而現在隨著掌心草入肚,顏鈺感應到的痛苦掙紮越發得多,仿佛有火焰在她血液裡燃燒,每一口呼吸都是要耗費渾身力氣的艱難。
但這隻是感覺,並非真實發生上自己身上的痛病,這點顏鈺很清楚。
可不對的地方就在這裡。
在獻祭開始之前,她就預料到迷宮裡危機重重,所以才提前忘殷北卿的湯藥裡加了沈秋戈給的藥方——作用是替她擋災。
之前係統問過,這次的任務有沒有把握,顏鈺回答得很自信,這份自信來源於她早已做好的犧牲準備。
如果褪珠後的殷北卿還是無法扛過祈的界術,她也能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後果。
她思量得很周全,血契的功能作用於獸元珠,即便有什麼好歹,她隻要在出事前將獸元珠挖出來,不僅可以避免血契一死兩屍的詛咒,也能保下身為自己獸魂的盼盼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