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北卿閉上眼的一瞬間,有什麼無形的東西被塞進大腦。
怪影和光撕扯出喧鬨的畫麵,恍然間,她感覺到有一雙手臂從身後將自己抱住,輕柔的力道尤為熟悉。
“卿兒。”
“嗯,我在。”
她下意識答,然後聽見身後的人輕聲笑了一下,尾音中摻和的淡淡寵溺,讓她有種膝蓋發軟的感覺。
好想轉過身,叫她好好將自己擁進懷裡補償。
為什麼要說那種話。
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自己。
為什麼要把她甩開。
她有好多控訴憋在心裡,現在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
“我知道,一直知道。”女人輕輕拍拍殷北卿的頭頂,柔軟的唇在上麵吻了一下,“我不該讓你那樣傷心,彆哭好嗎。”
她的聲音總是帶著奇妙的力量,正如現在,輕飄飄幾個字就叫殷北卿內心堆積已久的委屈化開。
殷北卿想轉頭,卻感覺到對方的手指在額頭上點了一下,然後用溫柔的嗓音哄著她,“彆轉頭,睜開眼睛,往前看。”
那一下似乎是電影的開始鍵,刹那間,無數畫麵湧入殷北卿的眼簾。
這與平時做夢時候的感覺不同,像是一本展開的日記,上麵詳細記載了從她與顏鈺初識起所有的記憶,它詳細得不能再詳細,每句話每眼神,都讓人感覺太過真實。
殷北卿的情緒跟著跌宕起伏,仿佛那就是她曾經經曆過的事情,等到睜開眼,她依舊呆坐在床邊似乎還沉浸其中。
那不是一個醒來之後就會立刻忘掉的夢,事實上每一點細節都在殷北卿腦袋裡越發得清楚起來。
她雙手抱住頭低下身去,顏鈺的聲音依舊回響在周圍。
“卿兒,我說過,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這太奇怪了,殷北卿用手大力地擠壓自己的頭骨,她記得自己是如何與顏鈺結下血契的,記得她是如何離開的,卻對那些字字真誠的承諾毫無印象。
那原本是被刻在她內心最深處的東西。
比起現在讓自己感覺到痛苦的現實,殷北卿更願意相信夢中的一切。
比如她與顏鈺真的相愛過,而自己也喜歡她到甚至願意以命做賭注,喝下那碗轉換命運的藥汁。
她咬住舌尖,好像還能感覺到它苦澀的味道留在上麵,還有那個安慰的吻,顏鈺嘴唇的溫度、柔軟的觸感那麼真實,叫她難以忘懷。
恍然間,殷北卿記起剛才那個夢最後結束時的畫麵,作為觀眾的她被吸入一雙深沉的、如同旋渦般的神秘眼眸中。
那不是顏鈺的眼睛,雖然說不上來依據,但她十分確定。
而且那雙眼睛,她絕對在哪裡見過。
……
月萇的主家並不住在主城,這位混血貴族生來不喜歡喧鬨,連自己的住宅都沒有留太多的守衛,從她開始下手比較不容易引起注意。
趁著夜色,殷安箬悄聲無息地潛入這棟小洋房的花園,手腳利落地在守衛轉頭前,一刀結束對方的生命。
再往裡就是有巡邏隊交替查看的範圍,但這不足以攔下她的腳步。
她抬抬手,一把火便在門口堆滿稻草的糧倉燃起,很快便吸引巡邏隊的注意。
底下的人慌慌張張地著手滅火,殷安箬卻不著急行動,她盯住著裝於其他小嘍囉明顯不同的管家,慢慢跟在這人身後,輕鬆尋到主臥的位置。
“糧倉著火你來稟告我做什麼,有這時間打擾我不如去幫忙滅火,我不是早就說過了,我在忙的時候除非天塌下來的事,不如誰也彆來煩我,滾!”一道嚴厲的嗓音從門內傳來,管家邊道歉邊鞠躬地退出來。
殷安箬盯著她跑遠,這才一把打碎窗戶,敏捷地翻身闖入。
這位主家正坐在桌前提筆認真寫著什麼,聽見動靜還以為又是哪個笨手笨腳的下人進來了,不耐煩地抬頭準備嗬斥,卻在看清來人的臉後大驚失色。
一開始隻是因為看見不相熟的臉嚇了一跳,等完全反應過來殷安箬的身份後,她整個人慌得連椅子都坐不住了。
“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殷安箬抽出匕首走向她,“既然還認得我,那就應該還沒忘記自己曾經做過的虧心事吧。”
見她這架勢,月萇主家總算意識到自己大禍臨頭,但這個時候再求救太晚了,冰涼的利器已經抵在她的脖子上。
“說!到底是誰指使你們幾個家族追殺我女兒的,少耍花樣,這樣至少我能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殷安箬一生征戰沙場,殺人的技巧向來追求快很準,隻是讓她布滿厚繭的手掐住脖子,那種瀕臨死亡的危機感便已經漫布全身。
“我……我不知道。”月萇主家顫抖著嗓音,還放在桌上的右手偷偷向墨罐摸去。
殷安箬敏銳地察覺到她這個動作,二話不說拿起旁邊的筆,一把紮入她的手背,牢牢定在下方的木桌上。
“我剛才說什麼來著?”她收緊了控製脖子的那隻手。
“求您!求您繞我一命,我錯了,我全——”月萇主家的話被殷安箬毫不留情地掐滅。
強烈的窒息感下,她臉色青紫地掙紮著,最後在殷安箬不帶一絲情緒的注視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殷安箬把她的屍體放回到床上,用被子蓋好,然後將窗簾拉上,熄滅了燈,偽裝成這屋子裡的人已經睡下的樣子。
做完這一切她並沒有離開,而是繞回剛才的桌子前,開始翻閱女人死前正在整理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