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熱氣騰騰的一天。
晚飯的時候, 許亦歡仍感覺臉頰有微辣的餘韻, 消散不去。
她偷偷打量江鐸, 輕咳一聲, 找到話題,問:“那個, 姑媽呢?待會兒要給她送飯嗎?”
“不用,”江鐸頭也沒抬:“她和朋友出門玩去了, 這兩天不在家。”
許亦歡好奇:“聽你舅舅說, 姑媽交了男朋友是嗎?”
“嗯。”
許亦歡想起過年時的場景,忍不住多問了句:“那你爸呢?”
江鐸抬眸掃她一眼, 目光淡淡的,有點涼。
許亦歡吐吐舌頭, 立刻閉口不言。
江鐸喝著魚湯默了一會兒, 忽然問:“你在外邊吃飯, 家裡不過問嗎?”
“他們不管我的, 給零用錢就行了。”
江鐸忽然想起什麼:“你錢夠花嗎?”
“夠啊。”許亦歡目不轉睛地盯著紅燒肉:“對了, 你十七號上完課,之後都有空了對吧?”
“乾什麼?”
“等一下。”她放下筷子, 起身去拿自己的麻布包,從裡頭找出兩張票遞給他:“之前你給我的那張內場票我掛到網上賣掉了,然後買了兩張看台的,二十號我們一起去清安怎麼樣?”
江鐸望進她笑盈盈的瞳孔裡, 不解問:“為什麼?”
內場不是離舞台更近嗎?
許亦歡坐下來繼續夾紅燒肉:“自己去有什麼意思, 和朋友一起分享才更開心啊。”她說著又笑了:“這兩張票本來是一對情侶搶到的, 誰知他們突然分手,演唱會當然不會再去看,所以被我撿漏啦。”
江鐸皺眉思索:“演唱會結束都十點了吧,到時肯定沒車回平奚了,難道我們要在清安住一晚嗎?”
“當然,”許亦歡爽快道:“你放心,我會在網上預訂賓館,安排好一切的。”
江鐸姑且就這麼相信了她。
轉眼來到八月二十日,許亦歡早早收拾好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裝進雙肩包,連蹦帶跳地出門,哼著小曲兒,到汽車總站和江鐸會合。
他今天也背了個包,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黑色運動褲,高高大大的,清朗極了。
進站前江鐸問她:“你帶水了嗎?”
許亦歡手裡打著扇子,站到陰影底下躲避烈日:“沒有。”
他左右看了看:“我去小賣部買。”
說著走下台階,這時聽見許亦歡喊:“順便買點兒話梅瓜子什麼的,路上吃!”
江鐸想回去給她一記爆栗。
買完小食,檢票進站,兩人上車落座。許亦歡常去清安上課,對路程十分熟悉,見江鐸打開手機查看時間,便對他說:“今天周末,會有點堵,大概四點半才到。”
四點半,三個鐘頭,似乎長路漫漫。
大巴駛出客運總站,前方小小的車載電視開始播放電影,供乘客消遣。這次放的是九十年代的港片《青蛇》。
演到西湖邊乘舟避雨時,江鐸聽見身旁的人說:“這個許仙不夠帥。”
“什麼?”
“許仙不夠帥。”許亦歡歪著腦袋,輕搖折扇:“我看過,李碧華筆下的許仙是個清貧的美少年,白素貞對他一見傾心,小青看他撮藥的側影就失了魂魄,如果沒有一身好皮囊,兩個妖精可未必肯要他。”
江鐸淺笑:“是嗎?”
許亦歡“嗯”一聲,又說:“可惜長得好看也沒什麼用,還不是凡夫俗子,七情六欲,自私懦弱,得了白蛇的恩愛,又惦記青蛇的勾引,壞男人一個。”
江鐸失笑,用這話反駁她:“你們不也一樣嗎,喜歡許仙溫柔,卻嫌他拖泥帶水,喜歡法海嚴肅,又嫌他不解風情,這算不算壞呢?”
許亦歡眉眼一抬,思忖道:“也對,如果他們合二為一的話,我會很喜歡。”
既懂溫言細語,又端正得讓人仰望,還有點壞,試問哪個女孩不喜歡呢?
想到這裡許亦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噗嗤一笑,彆過了頭去。
電影快結束時,車上的人已昏昏欲睡,許亦歡撕開話梅的包裝袋,含了一顆。
水漫金山,白蛇產子,青蛇一劍刺死許仙。
結束了,困得厲害,嘴裡的話梅也沒了味道,許亦歡略抬起頭,左右張望,想找地方吐掉。
這時江鐸幾乎下意識的把手伸到她麵前,不知怎麼,她也自然而然的,微微頷首,把核吐到了他掌心裡。
這一連串不自覺的動作做完,兩人仿佛突然間回過神,氣氛一下變得非常奇怪。
江鐸默不作聲地把那顆話梅核扔進塑料袋,而許亦歡索性閉上眼睛讓自己睡過去。
沒過一會兒,倒真睡著了。窗外烈日炎炎,陽光刺眼,江鐸伸手把簾子拉上,誰知坐在前麵的大媽又給拉了回去。
所以客車為什麼那麼節省窗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