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鄧子龍的說法,這個參將的性情是真桀驁。
“王如龍?”陳沐暗道一遍這個名字,細細回想他卻確實不曾聽說過,遂道:“我還以為是戚將軍來了,沒想到廣東也有這樣的雄兵!”
鄧子龍笑了,傷勢包紮好緩緩披甲,道:“王參將就是戚家軍,這些兵是他在廣東新募,與戚家軍同源同種,隻是戚將軍的戚家軍要比他們厲害些。”
“戰場是我輩武人覓官爵的好去處,七八年前王參將還在義烏田心率徒眾挖礦,後來投戚將軍立下大功,人們都說他是戚家軍第一猛將。”鄧子龍穿好甲衣,緩緩搖頭,“就算是戚將軍手裡一條大龍,戰場上再勇猛,也敵不過官場上飛來的冷箭。”
哇!七八年從白身升任參將,這還是有冷箭,那沒冷箭是啥,七八年升任總兵嗎?
陳沐轉頭望向遠處的戚家軍,心裡這位王參將的身形又偉岸了些,但緊跟著就被鄧子龍一句話打回現實。
“我從廣州府出兵時,王參將還在牢裡呢。”鄧子龍說這話時語調極為平淡,仿佛這件事就該這樣一般,道:“等打完仗,你回清遠衛、我回廣州府,王參將——嗬,接著回廣州府大牢。”
這,還有這操作?
陳沐還以為戰時殺賊平時入獄的待遇隻有崇禎時的孫傳庭,原來這會兒就已經有先例了?
“這,鄧把總,這是怎麼回事?”
鄧子龍看陳沐好奇的模樣,皺眉片刻,見左近無人便展演一笑,隨後道:“這事早傳開了,告訴你也無妨。”
“前幾年倭寇為禍東南,戚將軍上奏請三十萬兩購製戰船,送到朝廷變成三百萬兩還被批準,銀子卻兩年都沒撥下來。”
鄧子龍哼笑一聲,看著遠處的戚家軍道:“戚將軍不做聲,王參將卻受不了,向朝廷請奏大罵官吏貪汙,惹怒首輔與言路,就落得如此下場。”
“這造船餉,是被貪汙,還擴以十倍的貪汙?”
陳沐想象不到這得多大的膽子才能做出這種事,接著就見鄧子龍搖頭道:“這鄧某就不知道了,但決計不是貪汙,沒有誰會冒殺頭的膽子為貪些銀子,把軍餉擴以十倍,若貪汙就貪三十萬兩好了,乾嘛要擴以十倍呢?”
“這些狗屌事,鄧某可不懂,嘿……”鄧子龍混不吝地笑笑,突然望向遠處對陳沐提醒道:“哎,陳總旗,你家千戶叫你了!”
陳沐轉過頭,便見白元潔正在遠處向他招手,有蠻獠營軍士正跑過來喊他。再回頭,鄧子龍不見先前八卦模樣複做矜持,嚴肅地對他拱手道:“多謝陳總旗戰場相救,鄧某銘記五內,等這仗打完,鄧某定去清遠衛叨擾,還望總旗不要見怪!”
“鄧把總言重了,千戶相召,在下就先過去了。”
隻不過,白元潔的軍令並沒有王如龍的故事那麼動聽,僅一句話,便令陳沐如遭雷擊麵色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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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王如龍事宜,出自戚繼光《止止堂集》中《祭王參將》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