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王如龍罵貪官汙吏會為當朝首輔及言路厭惡呢?
陳沐不知道,就像他同樣不知道白元潔為什麼讓他負責處死所有俘虜一樣。
“俘虜,都要處死?”
這不是十個二十個人,在江畔麵北而跪的是四百多個俘虜,粗粗一眼望過去密密麻麻都望不到邊。不論是北山南山還是新江鎮,他們都沒有處死俘虜,甚至就在他招募的鄉勇裡還有幾個是北山上的俘虜。
現在白元潔讓他處死所有俘虜,陳沐懷疑他的千戶是殺紅了眼。
短短一日他們在新江南岸殺死淹死叛軍三千有餘,強攻新江橋的叛軍更有六千之巨,儘管大部分攻橋敵軍都在參將王如龍帶兵趕到後潰退,上下收攏屍首仍舊不下五千。
這些叛軍被李亞元作為棄子,隻為策應攻橋部隊,攻橋的叛軍精銳在戚家軍馳援後拍拍屁股走人,他們卻付出生命為代價。
最後留下四百多活口,又要被殺。
陳沐看來李亞元的作為已經讓這些人寒心,完全可以充作敢死像驅馳伍端軍那樣驅馳他們抵禦敵軍下一次進攻。
白元潔的盔甲上插著半支沒取下來的斷箭,砌在甲片上並未讓他受傷,搖頭對陳沐道:“王參將的令,為震懾敵軍與首級功。”
“算上鄉勇,你旗下還有多少人?”
陳沐對自己部下如數家珍,道:“旗軍傷六人,還有二十五;鄉勇又逃了八人,傷十九,還剩五十六。”
“戚家軍看著他們,讓旗軍手腳麻利點。”白元潔看著陳沐疲憊的臉色,想了想道:“今後新江橋就由王參將的戚家軍駐守,此戰李賊元氣大傷,等俞總兵大軍趕到,大事可定,後麵應當用不到我們這些衛軍了。”
“做完這事,帶兵回新江鎮,操練旗軍再從流民中募些鄉勇。”
白元潔說著揮揮手,留下一句話。
“彆擔心,殺降不詳,殺俘不同。”
陳沐現在沒什麼會感到擔心的了,血水沒腕的慘烈大戰能在最短的時間裡令早已成年的他經曆二次成長,實際上來到四百年前這個時代,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成長了多少次。
對未知時代與未知未來的害怕、恐懼、膽怯,經曆殺戮化作層層包裹內心的甲,堅若磐石。
事物發展是有規律可循的。
四百年後掙錢,四百年前掙命。
走錯一步,萬劫不複。
“殺!”
陳沐立在河灘,揮動令旗。鄉勇閉著眼舉矛刺出,血水染赤褐色江灘。
“殺!”
叛軍俘虜臨死長笑像是魔咒,陳沐眼前浮現從新江鎮北山蘇醒的那個清晨,日光透過枝葉縫隙打下光柱,新江寧和依舊。
“殺!”
嚎啕大哭、瘋癲長笑,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河灘遍地屍首,這已經不需要陳沐再操心,剩下的事自有戚家軍去做。戚繼光給他的軍隊製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首級功計算方法,王如龍的軍隊很好地繼承了戚家軍的手段。
這種事情,跋扈將軍不會假手旁人。
旗軍的士氣低迷,幾個小旗官都魂不守舍的,陳沐也沒什麼好法子,隻能引著軍陣去新江橋南麵幫戚家軍布置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