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二年春,陳沐上任香山千戶。
自清遠安遠驛走疍江驛,南至廣城西北小金山下,南行大道繞城而走,至城南市舶司乘船渡江,再度腳踏實地時,已至香山境內。
才剛下船,招呼著家兵、仆從、旗官家眷五十多人牽馬的牽馬、拉車的拉車,岸邊就有香山縣衙役快跑過來,認出陳沐身上的官袍,拱手笑問:“可是陳千戶?周縣令已經讓小的在這等了您整整九日啦!”
一個衙役引路,一個衙役快跑報信,眾人簇擁著陳沐向香山縣治行去。
再沒人比邵廷達的感覺還玄妙了,他回月港為陳沐辦事,才剛到老家就聽說澄海打起仗來,趕上大好時機,月港城外臨海地價登時折半,五百兩銀子潑水般灑出去換回一木匣的房地契。
道路受阻,讓他生生在月港住了倆月,等再回清遠,早就人去宅空,這才知道他哥已經是香山千戶,而且他自己都是香山的百戶了。
這才一路帶數人追了過來,在小金山追上陳沐。
他給陳沐帶回兩個邵姓本家,本家倭寇。
說起來也是陳沐遠房表弟,叫邵興、邵勇,少年時舞槍弄棒看不慣地裡刨食又學不成傳家耕讀,跟著岸邊海寇上了船,兩三年倭寇被戚繼光打得抱頭鼠竄,逃回家裡算是窩藏,生怕被人認出來。
邵廷達回清遠,擔心路上遇到戰敗的流匪、曾一本餘黨,就把他倆帶了回來,好歹會舞刀弄矛,又是知道根底的親戚,打算留在身邊當個幫襯。
好歹有這次戰功,回來應該就也混上總旗了。
哪兒知道,不是總旗,是邵百戶!
陳沐先去的香山縣衙,見了周行,周行愁眉苦臉道:“陳千戶,周某等你等得好苦!邊走邊說,我先帶你去千戶所,隨後幾日巡行各地,也好了解治下軍田、地域。”
陳沐笑著應下,反正一路舟車勞頓,急著歇息也不在這幾日,何況就算周行不說,他也要把整個香山都走一遍才行。
不過他看周行這麼急,怕是遇到了事。
兵事。
“千戶所在縣治西不遠,香山縣沒有鄉,自洪武十四年改鄉為坊都,縣中共有一坊十都,縣治衙門在仁厚坊,千戶所在良字都。”
路上周行為陳沐介紹著香山縣的情況,因臨近廣州府,雖然香山縣很大,但沒有城池,十一坊都比鄰而成聚落。因民少地狹,緊鄰江海,百姓多以捕魚、商賈為生。
車馬慢行一刻,破敗的香山千戶所遙遙在望,偌大的千戶所沒有石牆,僅設有木欄,圈出大片屋舍與千戶所一概設施。
陳沐感覺並不好。
早有衙役前往千戶所通報,此時遠遠望去上百人立在千戶所門外等著,歪歪扭扭的陣勢,饒是陳沐見慣清遠衛軍的德行,依然感到頭疼。
這是隻有百廢待興的前倆字,哪兒能興起來!
“這是我的千戶所?周兄,過去陳某以為清遠衛已經……誒!”陳沐不由自主皺著眉頭,可臨近了卻猛地瞪大眼睛,雙腿夾緊馬腹便舍了周行朝前策馬奔去,引一眾家兵奔走簇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