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邁開步伐上前,夾道看熱鬨的旗軍餘丁見到指揮使連忙拜倒行禮,一眾苗兵如臨大敵。
不是因為人,雖然罩紋虎緋袍著山文將甲腰懸鋼刀、手抱雕六甲神兜鍪的陳沐走來令人很有壓力,但真正讓苗兵如臨大敵的是因為陳老師的教具——兩尊南洋造五斤鐵芯銅殼炮,炮口和人胳膊一樣的粗的大家夥掛著炮車被幾個家兵吃力推著前進,掛在炮口下的小水桶吱呀吱呀亂響。
連楊應龍都不鬨了。
眼看陳沐越走越近,當那些護在麵前的苗兵不存在般直逼近前,苗兵也不敢硬攔,竟讓他走到楊應龍麵前半步,幾乎高舉苗刀的手落下就能劈在陳沐腦袋上。
陳沐比楊應龍高些,小吐司微仰著臉,眼神在陳沐與其後兩尊黑洞洞的炮口間搖擺,高舉的苗刀緩緩收下,“我,你,我跟鄧千戶玩呢……你推炮出來做什麼啊!”
陳沐也是因為楊應龍這句話才意識到他身後跟著兩門五斤火炮,下意識想回頭招呼火炮推進炮庫,但被他硬生生止住,乾脆不去理楊應龍。
睥睨的目光掃過持兵護衛主家的苗兵,開口道:“真是健兒,卸了兵器,入衙我請你們飲酒!”
氣勢不能丟!
眼前這紅口白牙的英武少年幾年後將繼承楊氏七百年播州,接著西南土皇帝的位子被他坐著帶入深溝萬劫不複,破壞力極強。
不能以等閒論之。
“你,來打架還是來飲酒?”
陳沐有點盛氣淩人,還有點氣勢逼人,硬把楊應龍噎住,說出剛剛那句結結巴巴的話,其在氣勢上就矮了一頭,不過楊應龍也不怵陳沐,很乾脆地把苗刀入鞘,“能飲酒誰打架啊,還不是你回來的晚!”
“走,指揮使請飲酒,我們喝酒去!把我酒器抬進去!”
苗兵一應俱起,長矛大盾巨弩在衛衙外牆擺了一排,各個帶著隨身腰刀魚貫入衛衙,陳沐立在門口擺擺手,“火炮入庫,叫人多搬些酒來,這幫人看起來都挺能喝。”
說著就見苗兵從他們的馬車上抬下幾個小匣子進了衛衙。
陳沐對鄧子龍笑笑,問他有事沒事,鄧子龍哈哈大笑,拍拍衣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兒,能傷了我?”
“走,飲酒飲酒,看看他們過來乾嘛。”
沒多大會,旗軍搬來酒壇,陳沐坐在上首一看,好家夥——楊應龍麵前小食案上擺著雕龍鳳的金杯銀盤,是朝廷賞賜器物還是僭越的自造陳沐也不知道,可是讓他開了眼界。
“陳將軍的宅子,這桌案還勉強過眼,彆的,寒酸了!”
楊應龍左看右看,指指點點地說了一遍陳沐衙內的陳設,也就上一任貪了幾萬兩銀子的香山千戶留下桌案得了個勉強過眼的評價,剩下的對這還沒繼位的小土司來說不值一哂,隨意對陳沐道:“我這次出來是奉父親的命,去福建找狼山劉總兵,他有個兒子,我有個妹妹,想成一樁姻緣。”
“不過他那個兒子沒福氣,歲數太小。正好聽說陳將軍在廣東擊死海寇立下大功,就來看看。”楊應龍端著金杯飲下一口,眉間一皺放下,吧唧唇舌道:“這酒沒味道,我聽說將軍再求購良材造船?播州今年給朝廷供二十根杉木殿柱良材,拿一根到南洋衛,忘了有多長,好像二十丈吧,至多明年就到。”
楊應龍既不想吃酒也不想吃菜,邊說邊虛頭扒腦地四下張望,好像想多了解陳沐一點一樣,“看陳將軍一表人才,家裡也不見個女眷,可曾婚配?”
“要是沒有,我還有個姐姐,年華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