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像明國那麼乾淨,這場戰爭永遠都不會結束,數萬人出生的時間裡、數十萬人死去,法蘭西將會毀滅,什麼都不會剩下。”
瑪格麗特提著酒瓶倒酒,波旁亨利將煎好的牛肉盛在盤子裡放在陳九經身前的木桌上,沾著油漬的手在褲子上蹭蹭,端起兩個酒杯先遞給他的封臣蒂雷納子爵再拿起自己的,道:“我試過一切能讓戰爭停止的方法,包括與瑪戈成婚,都沒有半點用處。”
“他們要殺光我們,我的人要取得更多權力,人人想拿到屬於自己那一份,西班牙、意大利、羅馬、瑞士、英格蘭、德意誌與尼德蘭,每個國家都從中插手,人人都要破壞和平,這裡是沒有希望的土地……敬法蘭西!”
“敬法蘭西!”
三個人舉起酒杯,陳九經覺得與其說這是慶祝更不如說像是提早的哀悼,他也端起茶杯與他們碰在一起,待飲下一口,他才對波旁亨利問道:“那你呢?”
他聽波旁亨利幾乎說了所有人,天主教徒要殺光胡格諾叛軍,胡格諾叛軍要爭取更多權力,還有那麼多從中插手的國家,但波旁亨利唯獨沒有說他自己。
“我?”
葡萄酒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酒,但對波旁亨利來說像一種紅色的飲料。
他喝酒的姿態沒有絲毫優雅,仰頭就向喉嚨裡灌,就像他吃肉要一塊接著一塊撕咬入口中一樣,乾了一杯再來一杯,這才抿著嘴道:“任何人都能推著自己的命運向前走,而我,我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麼,更無力掌控。”
“我什麼都不想要,在這場戰爭中?我隻想活下去,活過今天,再活過明天……生存。”
波旁亨利自問自答:“太難了。”
他從瑪格麗特手中搶走陳九經的煙鬥,可顯然他沒抽過煙,有樣學樣卻換來狠狠地咳嗽,陳九經笑眯眯地指著煙鬥道:“送你了,你可以好好學學……我們可以做幾個菜,慢慢吃。”
回答他的是波旁亨利大手一揮:“我從不吃菜,一天當中貴族吃兩頓、農民吃三頓,人一天隻能吃這點東西,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幾天,所以我不能吃菜,我可不希望突然有天我死了,最後一餐像兔子般吃了一肚子爛菜葉子。”
“要是有機會活下去,我想讓納瓦拉宗教自由、思想自由,每個農民周末鍋裡都有一隻雞,哈哈!”
當波爾亨利再提議為他又活了一天而舉起酒杯時,陳九經確信他已經喝多了,因為他聽見亨利哀求他再弄來一瓶醫生倒在他傷口上那種很香的酒。
他說味道像荷蘭教友送給他的白蘭地,其實就是燒酒,白蘭地的意思就是燒酒、蒸餾酒。
這也是最近尼德蘭商人為拿著葡萄酒向新大陸貿易想出的方法,他們把葡萄酒蒸餾了,叫做白蘭地。
燒酒是隨叫隨到的,不過波旁亨利隻是單純的能喝酒,但酒量顯然並不大。
像那樣一飲而儘一杯都還來不及說話,兩腿一軟就溜到木樁座子下麵了。
這是個活得很用力,也很辛苦的人。
用力的喝酒給他帶來一夜宿醉,但與憂國憂民並無關聯,隻因死裡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