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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深宮好不容易撒歡進清華園的萬曆皇帝漸漸感覺到,他的帝國進入多事之秋。
在萬曆八年秋,朝廷依舊對撤軍與固守大寧城爭論不已,皇帝自顧自地指揮督管糧餉的梁夢龍為大寧城的戚家軍供給冬衣。
皇帝一直心心念念的國民收入統計仍無結果,但更加精確的人口、田畝數據正與日俱增,上個月他的帝國田畝剛剛達到七百萬頃,這個月變成了七百零一萬三千九百七十六頃。
上個月他治下百姓丁口數為七千四百萬,這個月就變成了七千五百二十四萬。
這項受到大多數朝廷官員反對的人口普查取得了巨大成功,並令萬曆皇帝對普天之下的生活的百姓數目有更直觀的了解。
但皇帝對這樣的數目並不滿意,他還要讓帝國的田多一點,因此正忙著在清華園對照宗室封國田畝數打打鉤畫圈……誰被打上勾勾,明年開春就裝上船,送到大東洋的宗室大學去。
在萬曆眼中,陳沐主持的亞洲,就是大明帝國的紙張簍子,該再教育的再教育、該劃地封國的劃地封國。
“不想去?不想去就削了爵位,革為庶人,都是朝廷的定計,管朕什麼事?”皇帝瞥了一眼懵懵懂懂的潞王,對侍立一旁的徐爵搖頭道:“但凡畫圈的,都是朕以為能削得動的;打鉤的,朕不知道能不能削得動,徐都督,你要幫朕參謀。”
徐爵自打被叫到這清華園裡,就是一個腦袋兩個大。
首先他不知道,好端端的天下第一園怎麼就被皇帝這幫禦前親軍折騰成這模樣了。
與皇帝同乘於清華園前湖的蒸汽船上,感受著腳底下甲板傳來蒸汽機的震動,身後煙囪時不時發出泄氣的嗤聲,錦衣徐都督環顧周遭。
以前他也是這清華園的老客人了,那會這園子還是武清伯李偉的,那真是一年四季處處好風光,如今花海沒了、奇石海也沒了,可如今就剩下這二十裡楊柳堤岸。
彆管他看哪兒,都覺得被打扮的跟戰場似的。
其次他不明白,北疆塞外的戰火燒的正凶,皇帝怎麼又鐘情於削藩了。
不過年輕的皇帝似乎與他心意相通,不等他開口發問便已說道:“過去朕沒想過田地的事,如今各地報回的數據彙總,朕一經合算,朕的百姓才平均九畝地。”
“他們的收入還未算出來,但朕以為不會太高,自古以來咱們說藏富於民、而用於民,也說民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可朕不想輕。”
皇帝說的義正言辭,徐爵都聽蒙了……陛下您不想輕咱就不輕了,這說出來乾嘛?
“朕要想不輕,就得讓社稷重、讓民更重,這樣一來朕就沉了。”皇帝認為自己的邏輯無懈可擊,他抬手道:“田就四種,王莊、皇莊、軍屯、民田。”
“王莊是最不重要的,所以先拿它下手,能清的都清了。”皇帝眼睛看著立在跟前倆手一直想扶肚子又不敢的徐爵,直至看到徐爵心裡都發毛了,才皺著眉頭探尋著問道:“徐都督,你是好人麼?”
徐爵咽下口水,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最後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答道:“陛下要讓小臣當好人,小臣就是好人;陛下要讓小臣當壞人,小臣就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