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爹娘健在大哥早亡留下嫂侄、二哥三哥逃荒走失、四哥賭鬼欠下一屁股債跑了,家裡頭老五跟人搶水砸斷了腿,但你能不能彆他娘這麼短視?”
“付帥有令,不要俘虜、不要贖金,咱不是仁義之師,大明不興貴族那一套,咋的,他吃得好住得好,死到臨頭挨一刀都比咱平民百姓舒坦,花點錢就把事了了?”
馬伯樂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不是,校尉,他真懂西夷言語……我不也想讓您立個功麼。”
“立個屁功,你往後多宰幾個這玩意,就算給我立大功了。”
徐晉說著,語氣也緩了下來:“我知道,他們貴族的贖金是不少,逮一個就能把你四哥欠的債都還清,逮倆連老五下半輩子的開銷也有著落,軍府這仗賞罰確實苛刻,首級都不給賞銀了。”
“咱從軍應募在北洋操練兩年、東洋操練一年,摩拳擦掌學了一身本領,眼看再有一年多就要回去,沒趕上大仗也沒掙著錢,心裡急——可這不還有戰功麼。”
“跟升官比起來,來你跟我說。”徐晉拍著馬伯樂道:“這點贖金算幾個錢?”
馬伯樂越聽越氣短,最後一屁股坐在土地上,從兜裡摸索著掏出一根歪歪扭扭的牧野卷煙,點著了歎氣道:“可這戰功太難了,首級不算功、拿了鎧甲才算功,這次回去,付帥大軍一至,下次還能不能趕上出戰還不知道呢。”
“三百裡都要走完了,彆說我,整個百戶部才拿了七套有幡號的完整板甲,還必須把穿甲的殺了,否則就算謊報。”
其實徐晉的百戶部已經是斬獲最多的了,他們是袁自章與王有鱗十八部百戶最前,跟他們一道有五個百戶部配合推進,一路打了大小十二戰,才乾掉七個貴族。
路上小型遭遇戰就不說了,都是些散兵遊勇,即使有部隊集結而來,也不過一個貴族帶數十乃至上百兵力,有時弄不好貴族見勢不妙就騎著馬跑了,攆都攆不上。
至於戰績、傷亡,根本不用說,正規軍去打這些散兵遊勇,彆說有時候還兵力占優勢,就算兵力沒優勢絕大多數情況都不需要支援,隻要沒炮又沒幾個騎兵,小旗箭總旗箭徐晉都嫌浪費火藥懶得放,排出三列橫陣就橫掃過去,一次輪射對麵沒跑都算精銳。
十二仗,隻有兩次,一次敵軍兵力多烏泱泱聚在一起,先吃了一頓小旗箭,又挨著鳥銃輪射往前衝鋒十二步,直至三十三顆手雷被丟到懷裡,這才炸得七葷八素,剩下二百多人被一個百戶部的北洋旗軍挺著銃刺攆了三裡地,潰軍撞進另一個百戶懷裡。
徐晉看手下總旗這模樣,左右看了看,這才走近了坐下小聲道:“這事本不該告訴你,你聽了自己心裡有數便是,彆給我往彆的地方瞎張揚,付帥,是真把咱這些募來的旗軍旗官當弟兄,你知道咱跨過大東洋到這來是要懲罰弗蘭西王太後覬覦巴西,那你知道怎麼懲罰?”
馬伯樂麵帶迷茫地搖頭:“殺他們的貴族,不讓贖?”
“那不是有毛病麼?就是這些鎧甲,一個鎧甲是一個貴族,上麵都有他們的章,越多越好,等他們投降談判,這些領地全部割過來,由持禦賜尚方劍的大帥冊封,就地治理牧馬種糧。”
徐晉說著坐在馬伯樂身旁,揚起臉、眯著眼,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不用他們換贖金了?開疆辟土是普天同慶,那些因贖金被搜刮膏脂的百姓,今後沒準就在我們哪個人治下,你真想讓他們為不相乾的人蕩儘家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