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艱辛他們都能忍受。
最讓他們不滿的是各行各業大量招募鄉村廉價勞動力,增加正規學徒的就業難度;行會為維護壟斷地位不斷延長學製、抬高入會費用、取消學徒工資,壓製學徒幫工的正常晉升。
還有年長的學徒終生不能畢業。
不斷加劇的競爭壓力與不可確定的就業前景無疑加劇社會矛盾,因此學徒聚居的社區最容易出現酗酒鬨事、打架鬥毆等騷亂事件。
就在幾天前,慶安坊剛發生一場大衝突,十幾名學徒先包圍妓院,隨後又在作亂中與妓院的法蘭西嫖客發生衝突,平白無故死了人。
外國人除了有駐地會館的大明,彆的像法蘭西、荷蘭人都住在永安坊和水手們在一起,但他們的船長則可能會住在妓院,學徒仇視外國人不是一天兩天了。
許多外國工匠搶走了他們的工作,這一現象在倫敦更嚴重。
但學徒打不過有刀有槍的外國人,更不敢招惹大明人。
整個普利茅斯城內才有七千餘人,學徒在這裡麵占不到二十分之一,加上行東、老工匠也就才堪堪三百餘,如今留在城裡的大明人則有近四百之眾。
更彆說還有那城堡般的圍樓與各式各樣的武器,找法國人、荷蘭人欺負是說明他們心中苦悶急需發泄,找大明人則說明這人是心中苦悶至極乾脆不想活了。
不過那次衝突之後,如今街麵上倒是安靜了,慶安坊的學徒不胡鬨、永安坊的水手也不折騰,因為疫情嚴重,讓他們顧不上打架爭鬥。
街麵安靜,地麵不安靜。
成群結隊的老鼠在肮臟的泥土路麵上像黑雲般來回滾動,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聲勢,前赴後繼地衝向被巨石壓著的水井,在發現無法取水後,又再一次首尾相連地衝向另一條街道。
路口的牆角站著三名穿著肮臟衣物的水手,他們在腰間彆著短劍,臉上覆蓋厚泥、腰上彆著短劍,像戴項鏈般用麻繩掛著道符疊出的三角戴在胸口。
那裡麵放了砒霜。
看見曹長青帶人走來,幾個水手摘下圓帽低頭致意,他們是街坊自發站出來的誌願者,在曹長青的指揮下設立哨卡,禁止坊中百姓出去。
事實上曹長青最初的想法是所有人呆在酒館客房、呆在家裡、呆在任何他們可以安心呆著的地方不要出門,但做不到,哪怕收屍人正推著載了五具裹在麻布下的屍首去向修道院的方向,他們身後的永安坊仍舊有人走動。
哪怕動用刀槍火炮,也沒人能禁止永安坊的人出門。
因為他們要上廁所,可普利茅斯像法蘭西一樣沒有廁所——這句話或許不太準確。
像這種人口不過萬的小城鎮,城鎮中心,不是政治上的中心,而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自然是菜市場。
廁所就在菜市場旁邊的一條小街,每個歐洲城鎮都會有這樣一條小街,它就在菜市場旁邊,名字可能叫木頭街、蹲屁股街,或者茅房巷,總是,它就是露天廁所。
趕集的百姓會在那上廁所、附近的百姓也會把家裡的排泄物倒在那,這隻是一種習慣。
用十七世紀特魯瓦城紡織師傅抗議法官侵犯其在那屙屎的基本人權的話說:“我們的父輩在那裡大便,現在我也在那裡大便,我的孩子還會去那裡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