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壓根就不知道錦衣衛已經去濠鏡了,並且登上前往馬六甲的船。
即使張居正寫信來問,他也隻是以為事情發展到閣臣知道他關於海政的想法而已,這是個好現象,能讓閣臣用更加開闊的眼光去看看南麵大海,對陳沐來說這就夠了。
真正的大事,會由他去完成,這種事無法假旁人之手。
但他沒有料到內斂的守成之主對自由自在吃上餡餅的巨大渴望。
對這一切他根本就不知道,冬天是個好時候,但整個帝國北方所有官吏都很繁忙,因為他們在做一件大事——促成明朝與俺答的議和。
朝堂的爭執已經停止,山西道監察禦史葉夢熊因俺答汗多年滋擾邊疆,殺掠無時,“敵情叵測”,不可輕信,抗疏反對受降封貢,違逆朝廷旨意後遭到貶職為陝西郃陽縣丞,朝廷對此事的紛爭就停止了。
要議和,這就是朝廷的意思。
陳沐非常同情葉夢熊,派人去給葉夢熊送去書信、寶劍,來寬慰其寂寞的心。
他對議和也打從心底裡感到不爽,當他主事宣府,之前這一切都劍拔弩張,他想要大乾一場,甚至還想和馬芳達成共識一道出擊塞外,多些人口、牛馬羔羊回來,結果突然要議和。
但他知道這是對的,此時此刻,最好的處理辦法,沒有女人會失去丈夫、沒有小孩會失去父親,和平了。
而且事實上,他的想法在這件事的大方向上毫無意義,不論他怎麼想,事情已有定論。
陳沐才沒空理這些事情,他很少外求,主靠內修,他不在乎議和或是朝堂的爭論,隻知道永恒不變的真理——隻有強者才有展現仁慈的權力。
當宣府兵強馬壯,即使不議和塞外北虜也不敢南下騷擾;當塞內百姓過的好,過去因無法維持生計而北逃的塞外百姓也會爭相內附。
一切都是有前提有代價的。
他該著手的是這些。
所以他忙著給張翰寫信呢,老爺子已經答應為他提供便利,內閣也專程去信,對宣府所需人力給予支持,南京工部將會為他大開方便之門,有什麼需要,開口提出來就好。
“川蜀一帶工匠擅挖掘鑽井、景德鎮窯匠會做這世上最好的窯爐、還有遵化鐵廠會造高爐的鐵匠、江南製作最好織機的木匠、琉璃廠會做腳踏磨床的琢玉匠,我需要他們。”
陳沐撇眼看著窗外,頓了頓合上書信,另附一封,在上麵寫著發往南洋衛,“還有關尊班,從南洋帶幾個小夥子過來。”
宣府城外已經有一片大工地,因為冬季已至被迫停工,過些日子就該下雪了,塞北寒風耽誤著工期,才剛被召集至此的工匠們又回到他們的衛所,待到來年開春再行好事。
工地選址依然是河流,好在從塞外流經宣府再至京師依然有一條大河,永定河支流的洋河,河麵寬七八十丈,水流量極大,狹長地帶足夠為接下來陳沐的算盤提供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