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首輔,大學士李春芳啊。
徐渭得罪李春芳,那是老輩子的事兒了。他在做胡宗憲幕僚前做過李春芳的幕僚,因同李春芳合不來就辭幕走人,因為這事得罪了李春芳,那時候李春芳還是禮部尚書呢,他不能接受徐渭辭幕,威脅他回來。
後來徐渭找了京裡的朋友從中調解,才算把事情揭過。隨後他做胡宗憲的幕僚,胡宗憲是嚴閣老的人,誰都沒辦法。但等徐渭下獄時李春芳已經入閣,人們知道徐渭得罪過李春芳,即使有心救他出獄也不敢做。
可陳沐悄悄掂量了一下……他還真不在乎。
隻要不是高拱和張居正,他誰都不怕。
那位就是內閣的受氣包,雖說是首輔,但底下倆次輔一個高拱一個張居正,哪個首輔攤上他倆能舒服了?
徐階下台的時候,李春芳對張居正掏心掏肺地說:徐閣老都這樣了,我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
恃才傲物視春芳如草芥的張閣老會說什麼,會安慰嗎?
才沒有!
張閣老說:歲數大了該回家趕緊回家吧,自個兒走了還能保住名聲。
高閣老呢?高閣老就直接多了,揣摩心意的言官直接放開手腳彈劾,說李春芳‘親已老而求去不力,弟改職而非分希恩’,是為不忠不孝。
就這麼狠。
所以首輔很受氣,成日不敢多言語,該磕頭跟著磕頭、該認罪跟著認罪,沒完沒了且極其密集地上奏疏請辭,偏偏皇帝就不放人。
趙士楨分析,首輔撐不住幾個月了,八成就在今年走人,陳沐要想救徐渭,最好的時機就是李春芳即將走人而並未走人之時,串聯紹興籍官員,把徐渭的罪名做成充軍。
這事沒難度,彆人代勞即可,真正讓陳沐大展身手的是下一步。不論充到哪裡,能充到萬全防線最好,充不到也無妨,到時候就要靠‘欽差鎮守宣府地方總兵萬全都指揮使司掌印總理軍務鎮朔將軍陳’下一條為軍務事的命令:
近因宣府奉旨練兵拒虜,欠乏謀士,查得某地軍人徐渭有行軍布陣之能,為此牌仰本衛即將此老先生送至軍前,為參謀之用,毋違!
這樣一道命牌發下去,全天下不管哪個都督府下哪個都指揮使司的哪個衛所,都得把徐渭好生送來,而且是快馬加急那種。
陳沐勢在必得,不單單因徐渭有足夠的軍事經驗,來補足陳沐在戰略上的短板,而且他寫公文也是第一等,當年內閣還是嚴嵩時代,嚴嵩沒少因胡宗憲的公文誇獎他,而胡的公文,皆為徐渭代筆。
最大的問題不是任用徐渭的外部阻力,而在於其本身。
徐渭有狂病,他自殺了九次,敲碎頭骨、錐刺耳孔、甚至打碎自己一隻腰子,以前心智正常的時候在胡宗憲幕府中就以放蕩不羈而著稱,如今腦子出了問題,過去的才學能保留幾分還是個問題。
不論如何,陳沐都要等見到他再說。
攬至自己麾下,能不能用是次要的事情。
趁最後的假期,趙士楨去拜訪了禮部侍郎諸大綬,代陳沐表達想要營救徐渭的想法,並把方式跟他們說了說,請他們派人在紹興過問徐渭,這事關竅還是在徐渭身上,他要是願意在獄中作畫不想出來,那誰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