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五年四月,皇帝下詔冊封俺答為順義王,其部下諸部首領亦受封都督指揮、千戶百戶等職,宣告胡越一體,雙方言和,向結束蒙漢二十九年戰爭邁出大步。
在位於大同的受封儀式上,宣大總督王崇古像打贏一場大戰的勝者,替朝廷宣旨封俺答為王,因明廷放過他的孫子把漢,立誓永不再犯宣大。
實際上王崇古也確實打贏了一場大戰,如果沒有閣臣高拱的支持,王崇古早在提起封貢俺答之初就因人言而辭官,更不會有今天的封貢。
儘管即使到封貢已成,朝中言官雖不敢再忤逆內閣次輔的意思,但私下依然有人說王崇古是私通韃靼,鬆弛邊防便利敵人,說他是大奸臣。
但在陳沐所知道的曆史中,由王崇古所倡導的俺答封貢,是明朝北疆和平的開始,直至明末,甚至為後來的清朝提供治理長城以北的思路。
作為宣大軍事指揮官,陳沐與馬芳在封貢儀式上露了個麵,接著一老一少兩個總兵就騎馬出城到沒人知道的田間地頭讓騎兵拉出警戒,席地而坐,邊飲著農家燒酒邊交流軍事教材的意見。
“陳總兵的提議老夫看過,原本以為老夫已經對下屬將校夠嚴厲了,沒想到陳總兵更嚴厲。”馬芳表情與他的言辭一樣,滿滿都是對陳沐這個年輕人的賞識與佩服,“我等想的都是如何操練士卒,陳將軍卻要操練將官,誒……還得倒出來?”
馬芳說著看向陳沐正往酒碗裡倒酒的手,撇著嘴不知嘀咕了句什麼,自己提起另一隻酒壺直接仰頭飲了下去,自言自語道:“這幾年邊事常警,馬某飲酒少了,要是今後封貢俺答使邊塞諸部一一求封。”
“老夫心竅日漸渾濁,不比你們這些後生。”
說著馬芳轉過頭,看著陳沐非常認真地問道:“陳總兵你說,今後是不是,就不打仗了?”
陳沐在馬芳鬆弛下垂帶著風霜與疤痕的臉上,既看到對和平的期望,也有對將來的迷茫。
正當陳沐想著如何回答時,馬芳已經自接自話道:“老夫八歲流落草原,沒上過社學、沒讀過兵書,彎木為弓駑馬馳駕,戎馬倥傯……”
“將軍不必做此烈士暮年之態,還會打仗,永遠都會打仗。”
“前些日子高閣老不是傳文邊將,說不恃人之不吾犯,恃我不可犯;不恃人之不吾欺,恃我不可欺,我以為他說的自強,就是這個意思。”
提到高拱時,馬芳並不像陳沐那般推崇,撂下酒壺,偏頭兩隻手臂自下而上,道:“都是糊塗蛋!真能恃我不可犯,就該打過去,三路車騎出宣、大、陝,騎兵穿插合圍、包抄而滅,讓塞外全他娘地板升!”
哦,陳沐明白了,原來板升這個地名,在老將軍這兒是個動詞。
陳沐能說啥,他放下酒碗抱拳道:“將軍說得對,全他娘地板升,提氣!”
“不是提不提氣,泱泱大明,像個錢袋子,北人沒糧沒錢,就南下來搶。殺父兄、踏祖墳,到頭來你還得跟他做買賣!老夫不是說做買賣不好,不用死人,往朝議送的奏疏老夫也是讚同議和的,就是這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