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哪場戰爭,像發生在呂宋的明西戰爭一般令廣州府感到緊迫與危機,以及伴生的機會與財富。
兩廣是向來不缺少戰爭的,而近些年,大約同樣以一年兩次的頻率發生在這片土地上。不論是興起波及十數萬人的叛亂,還是成百上千的賊兵掠地,當地人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戰事。
官兵與賊人打他們的,百姓的日子該過還是過,無非是受到波及時遷徙逃竄,等戰事結束再走回故地,對生活從來沒有持續長久的影響。
但這場仗不一樣,他們沒看見戰爭,最近的戰場在千裡之外孤懸的海島上,卻讓廣城產生戰爭近在咫尺的錯覺。
在街頭巷尾,人們都在議論這場戰爭,仿佛一切都與他們有關一般。
但他們和這場戰爭是沒有半點關係的,他們與戰爭之間最大的關聯,在於陳沐。
從戰爭籌備階段至九月,半年時間裡廣州府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新會海岸,那裡過去與南洋衛港隔海相望,鳥不拉屎的地方隻有陳將軍廟的光芒照耀著那裡飽受倭寇掠奪的窮苦漁民。幾個月裡大量商賈與貴人湧入,在那裡劃地為廠,雇工造船。
攀上南山,向海灣望去,一眼望不到邊到處是大船骨架,數不儘的工人像螞蟻般勞作,在這裡能找到福船、廣船、洋船鯊船甚至漕船,一切船艦形製都能在新會南部海灣找到。
隸屬南洋衙門的官辦船廠大量建造體型龐大的戰船,催生當地民間船廠為運輸木料鐵器而建造的大型民船貨船。貨船訂單供不應求,造好的貨船立刻就被提走,遠的走向西南購入造船所需木料,近的則去往南海縣,提送鐵料鐵器。
在南海縣,以佛山鎮為中心的鐵器作坊已蔓延開來,官府的支持下小鐵坊為了求生開始互相兼並,因為更多原本不做鐵業的閩廣豪商已進駐佛山,他們帶著外地的技術與雇工,在南海縣開廠煉鐵。
隻要造鐵達標,根本不必擔心賣不出去,因為他們麵向的是大明南洋的戰爭巨獸。
與上麵相比,香山縣就要溫柔的多,這兒的支柱是紡織廠,濠鏡運來印度的大量棉花,在這被集體作業的紡廠做成棉線、棉線成為棉布,裝運上漕船與海船。
各式各樣的工廠需要龐大人力,儘管各地工廠都從南洋衛軍器局購入或自行製作水力大紡車、水力鍛錘、水力鋸木等器具,看上去製作所需的工人是少了,但總人力卻並未減少。
水力大紡車讓一個工人能看三架甚至四架織機,而大明原本的織機產量就已經很高,生產力進步帶來產量大幅提升的結果就是原有的材料運力已經跟不上了,需要更多人力來投入運輸或者說後勤工作。
廣城百姓是相對開明的,但這也比不上這座正在發生變化的大都會所需要的人力,原有的無田、無業者越來越少,接著更多原本務農的佃戶也投入雇傭生產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