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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近郊的一處無人宅邸之中,應明將湯顯祖迎至上座,湯顯祖自是諸般推辭。
可最終還是拗不過應明的再三請求,將兩隻椅子並排坐下。
“湯公一路而來想必心中也有疑惑,軍府看來是重武輕文,實際並非如此,實在是大帥麾下有才誌士少得可憐,海外窮鄉僻壤,無人可用。”
湯顯祖這一路走來心裡的魂兒仿佛如墜雲端像個夢境,正是一腳深一腳淺的模樣,對應明的話也是接連點頭,他對軍府是好奇得很,隻恨不得能從應明口中多套幾句東洋軍府的消息。
他回道:“海內之人,對海外之事著實了解有限。”
不過說實話湯顯祖很喜歡海外的情況,在與鄒元標同行的路上,他見到的文武風貌、百姓態度與國內多有不同。
鄒元標當年也是有神童之稱的進士,在常勝任幾年知縣,言語間對武官極為尊重推崇;而他見到的應明,也曾被鄒元標提起,說是東洋軍府在海外的大將,連平艾蘭、英夷,戰功卓著。
卻沒想到是這麼個年輕人物,看上去還挺有禮貌。
這可能是東洋軍府低級軍官的共同特征,他們沒有衛所世官那麼高的文化,但也不像通過戰功得官的廝殺漢那般粗鄙執拗。
“大帥有信在此,言您是名負海內的名士,命我與湯公精誠合作,在下小您幾歲,便妄自稱您一聲兄長,小弟此時本該將兄長迎入城中,隻是有些話必須在您上任前統統說出來。”
湯顯祖接連點頭,他清楚海外的文武關係不同海內,道:“將軍放心,在下於牧野做過一年縣丞,稍稍知曉軍府事。”
其實隻要在海內海外稍稍待過,就自然而然地理解文武關係,海內依靠文官治政,武官的依賴稍小。
原本都是人不求人一般高,可武官在地方打仗終究是少的,做什麼事都要通過文官,總是求人辦事,這節製感自然就出來了。
而在海外,這片土地是武官打下的,諸多長吏都要仰仗武官鼻息,稍不重視便要失地,武官的地位自然很高。
就連幾個大臣,你說他們是文臣沒錯,但陳沐、陳璘都是領兵戡亂的名帥宿將,文進士出身的殷正茂更是先進兵科,而後一直在平亂,直至把自己平到西洋去。
“倫敦先前遭逢幾次大戰,城內與敵軍反複爭奪,至今內城的查爾斯殘部仍有三千餘眾死守,其間火炮、火箭、炸城這些手段都用過。”
應明看著湯顯祖,接著道:“城內原本有百姓十萬之眾,因我部軍需輜重皆從東洋起運,路途遙遠,我便將城內百姓儘散城外,派兵督其重整農莊耕作。”
他有點不好意思,其實說這麼多,就是想跟湯顯祖表達一個意思:倫敦城被我打爛了。
湯顯祖心裡也是‘撲通’一聲,涼了半截。
城外他過來的路,就已經稱得上是滿目瘡痍,路邊多見農舍被火焚、坍塌,田地麥苗多遭踐踏的慘狀,如今應明把他帶到城外,告訴他城內的模樣比城外還壞,兄長要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