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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贄的想法很好,大明的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陳沐尤其如此。
李贄見到陳沐的第一句話,就是希望陳沐能允許他在宗室大學講學,陳沐完全同意讓他在宗室大學任職儒學老師。
他有紮實的儒學基礎,且深得先進學派的真傳,李贄也是王門心學子弟,他曾與何心隱、王艮之子王襞相交莫逆。
觀其曆任職務,不論是地方、中央的講學,還是治理州府都有深厚的實踐基礎。
唯獨讓他擔心的,是李贄的異端破壞力……換句話說,一樣的學問、一樣的知識,不提意識形態就能做事,但提起與當朝大員不同的意識形態,就會惹麻煩。
所以陳沐想給李贄加一點新的東西。
在徐渭的酬畫堂的池塘邊,借著兩個剛打一架的老人換衣裳的機會,陳沐坐在涼亭裡思慮著腹中草稿。
想了想,他讓趙士楨帶親兵回家給他拿點東西過來。
不一會徐渭先出來了,他換衣服省事,照樣是一副披頭散發的模樣,披上件薄氅就自顧自走過來。
瞧見陳沐占了他的位置也不說話,轉頭去竹林的石案重新鋪上畫紙,坐著一聲不吭磨起墨來。
李贄出來的就比較慢了,頭發重新束了起來,身上的衣服也都換好,從儀態上看已十分接近一名致仕遊玩的員外老爺。
這個變化讓陳沐打心眼裡感到高興,他認為這說明李贄對他的重視。
“先生請坐。”
李贄過來行了禮,坐在對麵,看上去很像打算跟陳沐聊一聊他對儒學的理解,卻沒想到陳沐根本不跟他提儒學,而是問道:“先生為何想要宗室大學招收本土的郡主、縣君們呢?”
說句詭異的話,陳沐覺得他提出這個問題的當時,就仿佛看見李贄眼中有精芒閃過,正襟危坐道:“老夫在麻城講學,曾聽人說,女子見識短小,難以學習大道至理,男子之見儘長、女子之見儘短,難道依東洋大帥的見識,也認為如此?”
陳沐當然不會這樣覺得,或者說他怎麼想,在這場對話中並不重要,他隻是想知道李贄是怎麼想的:“陳某願聞其詳。”
“《禮記》說這世上男子出世,射人用桑弓蓬矢射天地四方,以寄男兒誌向遠大;而世間女子之短見者,其生困於內宅之間,所見亦在閨閣之內。”
“世間女子大抵如是,隻聽得街談巷議、市井小兒之語,如此長久又何來遠見?而男子幼即得大人教誨,成人則奔走四方,雖如此,短見之人難道就少了嗎?”
“老夫以為,人分男女,而見識不分男女;可以謂見識有長短,但不可說男子之見儘長,女人之見儘短。”
“既然如此,我等教化之輩,為何隻能教育男子卻不能教育女子呢?倘世間多有女子能得到男子一樣的閱曆,樂聞正論而知俗語不足聽,樂學出世而知浮世不足戀。”
“學識可教世間男子汗顏。”說到這,李贄笑道:“這是孔聖人周遊天下,想要遇見卻沒見到的人,大帥以為,這又有何不好呢?”
陳沐緩緩頷首,示手道:“因此,老先生是想讓國中郡主縣君至宗室大學,以開上行下效之先河,陳某明白了。”
他接著問道:“那如果是尋常村夫村婦,先生願意教他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