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海瑞管錢更扯,那是個小氣頭,就連陳沐用銀在南洋衛軍器局訂一批犒賞軍功的短劍都不樂意,數落半天,還句句說得有板有眼。
有的人小氣是不樂意錢花自己身上、有的人則是不樂意錢花彆人身上,海老爺子實在,花誰身上都不樂意,這些銀子在他眼裡就該留著給朝廷,下崽用。
現在高拱來,今後的日子應該就舒服了。
高拱不置可否,不拒絕也不答應,探手向前伸去示意陳沐進府衙,道:“老夫先看,南洋軍府一年多少出入。”
進府衙,陳沐直接帶高拱上了二樓,一路上府衙內辦事的軍官、文吏聽說陳沐領著高拱入府連大氣都不敢出,上麵的趙士楨也是一樣,倒是海瑞帶幾個新來的進士去劃定的府縣熟悉地方不在,要不沒準倆牛鼻子還得再吵一架。
高拱曾利用海瑞打擊徐階,如今海瑞瞧見高拱落難,彆的不說,肯定大快人心,海老爺子雖說不會像馮保一樣拿的罪過自己的人往死裡弄,當麵冷嘲熱諷卻絕對不懼。
“一年入帳,二百七十萬兩有奇?”
等賬本放在高拱眼前,他才打開總賬,就瞪著眼睛嘴都忘了閉。
高拱一直以為陳沐南洋軍府刨去入戶部的百萬兩,能有二三十萬兩結餘就不錯了,哪知道南洋軍府自己剩的比入國庫還多,一時驚訝心中萬千思緒——這本賬,陳沐為何敢讓他看?
趙士楨在一旁站得謹小慎微,點頭道:“去歲西夷船艦上就有百萬兩貨物,平時遠不及如此,但今年呂宋十七窯銅鐵金、民都洛島四窯山金,年底入帳當也相差無幾。”
高拱快速翻動賬本,南洋軍費裡,兵員用度並不多,雖然在籍四萬有餘,但真正需陳沐養的隻有一萬出頭,糧草兵甲全部用度一年不足三十萬兩。
雖然這比軍糧軍餉分開算的北疆軍用度高出不少,但比起南洋軍府的收獲,並不算多,倒是戰艦、火炮維護每年都要花銷四五萬兩更令人心驚肉跳。
當然也少不了在造船艦、火炮的用度。
高拱沉思良久,終於問出了想問的話,他看著陳沐道:“陳帥,那剩的銀子呢?”
賬本裡分明寫著,兩年結餘共七十萬兩,這不是欺負人不識數呢?
問完了,高拱才在賬本上瞧見一行小字,筆跡龍飛鳳舞,是趙士楨手書‘餘錢為陳帥挪用’——平均一年八十萬兩白銀,就挪用了?
“花了。”
陳沐回答地極為理所應當,道:“讚助工部研製新式軍械、新式器具,他們貪墨厲害,兩年十萬兩;南洋、宣府兩處軍器局兩年四十萬兩;鼓勵廣東商賈提高產量、農夫提高產糧、匠人創造新具,兩年四十萬兩;還有陸軍講武堂、海軍講武堂,兩年二十萬兩鼓勵戰法革新、軍事器具,兩年二十萬兩,這都是定死的。”
“剩下的錢,各地漏澤園、養濟院和惠民藥局的修繕及日常用度補給,再有在兩廣、福建修各縣宗族社學,給教書先生送些肉食,資助些孤兒、貧苦後生進學。”陳沐撓撓鼻子,道:“這銀錢沒數,各地受命都在往南洋軍府報,除了每年要截留十萬兩等著賑災,該用的都用了,剩多少,就給學子批多少。”
“這些事我管得太寬,就沒往賬上記。”
陳沐說著時小動作明顯增多,他有點不好意思。
高拱瞠目結舌,怔怔地頓了片刻才皺著眉滿麵疑惑地問道:“你,你這是為何啊?”
“蒙先帝大恩閣臣厚愛,給我大權,彆人想要的升官發財我都有,全天下比我活得好都沒多少,那我也得有追求啊!”
“人人以陳某好戰,國中不乏言官以此彈劾陳某,但晚輩也不是心眼壞了覺得國中人多,要把成千上萬大好年華的後生派到南洋送命,征伐得土地得錢財都不是目的,歸根結底這些手段還不就是為父母之邦威儀天下、骨肉同胞不受窮苦,福澤後世。”
“朝廷地方要員不論貪婪與否,真愚笨的沒幾個,都是身負大才,但能把地方治理好已著實不易,他們能做五年十年的大事,但即使有心,不能也不敢去思慮百年方針大計。”
陳沐拍拍胸膛。
他說:“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