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處角度不同,所看見戰爭的全貌也是不同。
林滿爵看到的戰爭不同陳璘,陳璘親眼所見的戰爭也不同於陳沐。
“為何不拆平重建?”
赤海艦在馬尼拉灣靠岸,高拱見到懸南洋軍府衙門匾額的城堡時最先問出的就是這句話。
這一路行來,儘管陳沐感覺到高老爺子極力做到多聽少說,但落實到賽驢公身上的直觀感受,跟他同船者絕非南洋軍府都督僉事,哪怕不是首輔高新鄭,那也是高閣老。
雖說高拱往廣東走這一路是真狼狽。
海路上陳沐聽說了都氣得牙根癢癢。
王大臣案就不說了,張居正跟高拱沒有私人恩怨,但其他人跟高拱有太多私人恩怨了,若非最後張居正鬆口,彆人是要把高拱往死裡弄的。
自太後下令驅逐高拱,當天老爺子乘著牛車離開北京,馮保還在後麵派人跟著,搶了行禮銀兩盤纏路費,為的就是讓他走得越慘越好。
馮保和高拱有大仇,順天府沒人不知道。
自古大臣去國,沒有這麼淒慘的。
緊跟著人到新鄭,還沒進家又有詔書傳來,命他就任南洋軍府都督僉事——這個任命像胡鬨一樣,但還給了理由。
北禦韃靼有功。
也就是說高拱從北京離開到新鄭這一路,是罪臣被罷黜的身份,過去得罪過的人都趁此時機痛打落水狗,打完了才又給回都督僉事的武官官身。
彆人心裡不清楚,陳沐因為知道他早晚驅逐高拱,早就看出高拱要被流放南洋,當然那時候隻是猜測,現在高拱真來了說明什麼?
說明神中年早就盤算好了給高拱找了個窩,顯然,充滿屈辱的一路是神中年故意的。
原因何在陳沐不知道,高老爺子彆管心裡怎麼想,打從衛港登船,在陳沐這一句怨言沒有,罷黜的事也隻字未提。
但一想到高拱當國時的地位尊崇,再想高拱來時所受屈辱,陳沐就——他想到也沒用,隻能張羅府衙裡的廚子,請高拱吃頓好的。
能保住命,不賴啦。
“拆了重建太費錢,南洋軍府用人頗多,重修一座用工用料,得花四百兩銀子。”陳沐說起這話都感到好笑,自嘲地笑笑,道:“夠關島的兵吃三天。”
高拱臉上一副隨便聽聽的表情,他心裡更相信陳沐是喜歡這座石城軍寨的模樣,問道:“陳帥一年給朝廷支銀百萬,你就算在海外為所欲為都不會有人管束,偏偏差著修府衙的四百兩。”
高拱對陳沐來錢的法子是見識過的,彆的不說,就如今全部交給皇室內庫的煤球煤爐抽分,一年十餘萬兩,他說不要就不要,海船兩年從天津衛向朝廷交解二百萬兩白銀,現在說這四百兩他舍不得。
說出去誰信?
“高閣老覺得晚輩有錢?”
立在馬尼拉王城南洋軍府城堡內,陳沐轉頭看了高拱一眼,自問自答地點頭道:“民都洛島開窯日取金三百兩、煤過千斤;呂宋島開窯日取金百兩、銅鐵各千餘斤;還有海上商船,硫磺、硝土、石灰、巨木、珍珠、吉貝、棉布貿易,南洋軍府在銀兩上很富裕。”
“可它花銷也大,這幾個月軍府中海公、趙常吉等人常因銀錢用度吵得不可開交,閣老來得正是時候,治理天下尚如魚得水,何況區區軍府財事。”
最近陳沐也很為軍府銀錢事宜頭疼,倒不是因為缺錢,主要壞在用人。
他掌管著全權,但主要還是掌握最重要的後勤,這事他一個人做不來,讓趙士楨管事海瑞不高興,海老爺子總覺得趙士楨算賬是個糊塗蛋,花錢像流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