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胡安的信使剛坐上大船離開,南洋衛港就迎來有殘忍意味的奇景。
四川都掌蠻被徹底平定了,自明初起,太祖皇帝下詔西南夷來歸者,即授予原來的官職,不過都掌蠻尚武好鬥,又坐擁南宋時為抗元所修淩霄城,易守難攻,常有四處攻略的舉動。
待到明代中期,四川土地兼並愈演愈烈,更多失去土地的漢人加入其中,這些人是逃脫的軍犯、早年入寨流民、蜀中大盜與重罪亡命之徒,這些人的加入使都掌蠻之勢更加雄厚,大多被推為謀主,叛亂因而四起。
都掌蠻所聚之地,於雲、貴、川三省咽喉,每次騷亂,則三省震動,被朝廷視為心腹大患,單聚兵十萬征討者,有明以來十二次之多。
這一次,劉顯破其銅鼓九十三座,徹底將之平定。
從四川到廣東,沿途軍兵分批向南洋衛港輸送俘虜,單單初次,便高達一千一百之眾。
“帥爺是想把他們送去民都洛挖礦?”
婁奇邁看著自己率播州軍打敗的都掌蠻俘虜,並不認為這些俘虜送到陳沐這是件好事,他嘬著嘴帶起咬牙切齒的表情道:“蠻夷之輩最為可恨,祖宗不是沒懷柔過,到頭來還是要打。”
“你見過我讓漢人工匠在民都洛做礦監,何曾見過我讓漢人做礦工?”
陳沐微微搖頭,他說道:“過去天下之大不過北抵長城南至大海,華夷之分不可避免,但攤開了說,也不過在茹毛飲血的時代,他們的祖先在與我們的祖先爭鬥中落敗,被趕入渺無人煙的荒山大澤,我等愈發壯大,他們衰敗頹唐。”
“我不能責怪祖先,那是時人為延續種族無奈之舉,隻是時過境遷,今人已有更好的選擇,未必亡人種族才能求活,改土歸流,也不再需要一場又一場戰爭作為震懾。”
“與海外龐大的土地相比,大明太小了,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的人們不該互相內耗,凡華之屬皆從華,不到矛盾不可避免之時,這個圈裡任何種族都一樣,不會選擇戰爭。”
“但隻有少數人知道,這世上還有更惡毒的野蠻人,用戰爭來得到想要的一切。”
陳沐對天發誓他說的不是自己,但當他轉過頭對上婁奇邁那張醜臉上耐人尋味的表情,顯然,被利貝拉神父稱作軍團長的大明將軍對自家帥爺這樣罵自己感到疑惑。
“不是我,像我這樣比他們還惡毒的人,是應運而生。”陳沐蹴而笑出聲來,道:“惡人自有惡人磨,見過農人麵對盜賊百般無奈下提起兵器麼?像東南倭亂時一樣,我就是那個百般無奈的農人。”
“沒人治他們,他們的後代早晚要騎到我的子孫頭上屙屎屙尿,所以先下手為強。”看著都掌蠻俘虜被聚集起來,陳沐轉頭問道:“他們能聽懂我說話?”
得到肯定答複,陳沐躍下高台,走至俘虜近前拱拱手道:“從四川到廣東,一封調令讓諸位行走千裡,是陳某對你們不住,我是南洋大臣陳沐。”
“朝廷本欲在四川將你們這些叛軍俘虜儘數殺掉,以儆效尤,現在諸位都還活著,所以,你們這條命是欠我的,所有人。”
“都掌人尚武,習俗有獵頭,自入蜀以來已有千年,恩仇必報的道理,想必都知道吧?攻滅你們的仇怨,找劉顯報去,欠我的命,現在要還正是時候,我要你們幫我辦件事。”
“彆急著吼叫,諸葛亮給你們祖先做的銅鼓,作為戰利被押往京師,他說鼓失則蠻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