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八月後,天氣就正常了,像萬全都司的冬天,也正是倪尚忠的老家。
如今已至十月,沿岸土地與樹林都蓋著能沒過腳踝的積雪,他們已不能再向東行,倪尚忠端著望遠鏡將目光越過他們的戰船向東北海上望去,道:“那邊隱隱能望見海島,將軍,應當就是此處了。”
自九月起,他們途經的海麵開始出現冰封跡象,隨東北方向航行愈加嚴重,不時會撞上碎冰,倪尚忠所乘船首已經在多次撞擊中出現裂痕,那條船已經接近廢掉。
事實上麻錦並未抵達目的地,他隻是發覺接下來的路已經不能再依靠船艦,所以停下船來靠岸,否則他本來是想繞到北海北邊看看,以確認自己真的抵達大陸儘頭。
跑四千裡冤枉路,真的讓麻錦吃夠了虧。
他們這些裹得像熊羆般的戰將不冷,但早先下船旗軍可凍壞了,即使備著冬衣,依然被凍得受不了。
眼前白茫茫一片耀得麻錦眼疼,他開口道:“恐怕我等要在這過冬了,隻是不知這的冬天有多長。”
船隊還在路上時,距離望峽州最近的北山女真人用隻有野人女真才能聽懂的語言說過,往東走的海,一年隻有三個月解凍。
他們很有可能要在這留守到來年六七月才能啟程。
從五島借調來的福建船長鎧甲外裹著狼皮襖子心疼地看著戰船,學著北兵的模樣把兩手揣在袖子裡,發狠踩著腳下積雪,邊踩邊罵甘霖娘。
即使是捱慣邊疆風雪的北兵,到這來也凍得渾身哆嗦,除了一下船就接令遠奔布置警戒或接到搬運、伐木命令的旗軍,其他人早蜷著背靠背坐到一處,臉埋膝蓋裡躲避寒冷。
等到尾船上水手下來,更讓去探查馬匹的麻貴看直了眼……隊尾是朝鮮兵的坐船,出發前每艘船都備好輜重冬衣,那幾十個朝鮮兵卻還都穿著朝鮮的兵服。
這支大明遠航隊陳沐是下足了本兒,直接從邊軍調的冬衣就不說了,旗軍備了比較便宜的鹿裘、羊裘,將官則是狼裘,皮靴棉被,甚至每個小旗還備了南洋衛新造的打火機。
但這些朝鮮兵沒穿鬥篷,沒穿鹿裘羊裘,隻著紅藍雙色戰襖,頭上也少有頭盔,就連領頭的小將李舜臣都隻是係上抹額,凍得牙關都咬緊了,麵色青白,還竭力在明軍中表現出節製有度的模樣,各個提弓攥箭地列隊走來。
“你們怎麼不穿裘袍,這天氣是要凍死人的!”
麻貴的喝問並不能讓李舜臣感到畏懼,他抬起手上的弓與箭,道:“此地比朝鮮冷許多,卻還不至將人凍死,在朝鮮,許多百姓僅著單衣也能過冬。”
“自投陳帥門下,在下寸功未立,餉銀用度卻高於旁人,深感不安;待隨將軍跨過海峽,我等再著裘袍不遲,現在就讓我等去為諸君打獵吧。”
“在下聽說北山女真的土地上有鹿,這裡應該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