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不單單在隔離營房傳播,更在三座營地那些健康的旗軍中流傳,各類謠言滿天飛,又說他們殺人太多糟了報應、也有說是厄運纏身、甚至說是莽應龍咒他們,因此出現了傳播謠言擾亂軍心被軍法殺掉的。
沒得病的都怕成這樣,更彆說已經得病的,有人從隔離營中逃跑、有人卷了戰利趁夜離營,被巡營哨兵抓到都是個死。
還有乾脆在隔離營裡自殺的,到藥草送到前兩天,晚上人還好好的,到早上旗軍去送飯,不是這個營房有人上吊了、就是那個營房有人偷偷抹了脖子,最多一天單單因為這個便死了二十三人。
那兩天輜重裡的藥物不看管用不管用,但凡醫方裡對症,陳沐就往自己肚子裡灌,旗軍的情緒一樣影響到他,他也怕自己患上這樣的病。
灌完上吐下瀉著就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往隔離營地裡鑽,挨個給患病旗軍鼓勁,告訴他們自己一定會救活每個人,讓他們千萬不要觸犯軍法、千萬不要自殺。
瘧疾真正殺死的旗軍,其實隻有三十多個,更多的是恐懼與絕望,那些處在絕望中暴怒甚至神誌不清的旗軍甚至會對率領他們作戰的大都督刀劍相向,要不是杜鬆率親兵護持得當,好幾次陳沐弄不好都要死在自己的兵手裡。
沒有藥,除了那些沒有一丁點實際作用的保證,他什麼都做不了。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必須要去隔離營房,五次三番地去,那是藥草送到之前,他唯一能保住更多部下性命的方法。
直到藥草送到,第一批藥丸送入隔離營,有人因治療好轉,這才徹底穩定住患病旗軍的情緒,並不是說藥物能絕對治療好每個旗軍,但至少他們能看到一點希望,程宏遠給陳沐交了實底,即使有足夠的藥物,也還有至少一成旗軍救不回來。
但這也足夠讓陳沐心裡鬆了口氣,有希望就好。
喝了藥,陳沐長長地歎了口氣,這才對程宏遠道:“這次隔離旗軍,治療瘧疾的方式,要流傳下去,不但流傳在軍中,還要寄回國中——這還是通過蚊蟲傳染的瘧疾,往後我們會遇見真正的瘟疫。”
歐洲人送到美洲的天花、還有將來會在中原大地爆發的鼠疫,都比瘧疾更為可怕。
但在這次小規模瘧疾爆發中,有很多值得以小見大的東西,比方說遏製恐懼傳播、隔離病患、掐斷疾病來源、對症藥物與糧食輸送及時,哪個步出現問題,這區區一次小範圍的瘧疾,都會演變成大範圍的瘧疾傳播。
如果他們在這種時候退軍,更是很有可能將瘧疾帶回南洋、帶回廣州,接著使病患進一步擴大。
“儘可能多救下旗軍,他們從軍數年,不是為死在瘧疾手裡的,我需要他們活著,他們的家眷也需要他們活著。”
就在陳沐起身走出帥帳叫起杜鬆等家丁準備再入隔離營時,他收到一封海上傳來戰報,這封戰報如烈酒化藥般化開陳沐眉間愁雲。
“武橋贏了,廷達率眾穿火海攻城關,奪下要塞!他們已拿下河口,行船河上威脅白古城,等我們的旗軍病愈,就可兩路齊進攻下白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