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曆五年春,工部做了件倍兒牛的事,發榜告知天下,評選此前兩年在科學技術領域有傑出貢獻者,為位列前十者發放巨額獎賞,並列出捐贈主要貢獻人,由禮部發放石碑,此後推為定製,每兩年將其間工學貢獻評出十個獎項,以推進技術發展。
獎項剛剛評出來,一份內部榜單就由內閣派人送到北洋軍府陳沐手上。
“這榜單誰做的瘋了吧?”
陳沐看著獲獎榜單,自己這個幕後的獎賞捐贈人位列榜首,獲獎理由是編撰《陳氏道德經》、《旗軍操練手冊》、《銃炮打放一覽》等科技、軍事技術貢獻。
戚繼光以《紀效新書》、《練兵實紀》等軍事技術貢獻居次位;第三是總理河道都禦使潘季馴,以‘束水衝砂’之法獲獎。
工部跑這趟差事的剛好是身兼工部與北洋兩處官職的徐貞明,陳沐指著榜單問道:“能不能把我去了?這榜單從上至下,淨是朝廷大員、藩王宗室,普通百姓一個沒有,唯一一個不在職的方學漸,功績是翻譯了歐羅巴古羅馬《建築十書》與歐羅巴嘉靖四十年印本《礦冶全書》十二卷,這個獎在選擇上是否不夠公正?”
“其實已經很公正了陳帥,若非有更多考慮,連方學漸都不會入選,論通譯功績,閣下的幕僚徐先生譯了《海員寶鑒》,常吉譯出《精巧的機械裝置》,東南那些大儒世家更譯出上百本西學書籍,榜首還是張閣老的《考成法》呢,閣老也是為了避嫌,將自己剔除。”
徐貞明快愁死了,榜首有一萬兩白銀的賞格,偏偏彆說榜首,就連其後五千兩、三千兩甚至一千兩的獲獎者都想推辭不受:“河道總理潘公也不願領受獎賞,鄭王世子朱載堉也不願接受,希望將賞銀充入國庫……再這麼謙讓下去,這獎賞榜單就不能做了!”
“張閣老的意思是,借此次評獎之事,調動那些豪商巨賈想要賺得名利的心思,讓他們出錢捐名,以使工部推進天下技藝進步的步驟能自負出入,以減輕南洋的財政壓力,也能讓各部明白職權,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務,可現在這樣彆說鼓勵商賈邀名,就連這些獲獎的人都不樂意。”
“徐公你也彆急,咱坐下慢慢說,這鄭王世子的《新法密率》是個什麼東西,也能上榜?”
陳沐聽了徐貞明的話,也感到頭疼,潘季馴用他的新技術治理河道很有成效,上個榜很輕鬆;張居正的考成法作用無疑,歸類到管理學上也絕對沒有問題;戚繼光的軍事改革更不必說了,方學漸的翻譯也下了一番苦功夫,更為要緊的是要向天下推行這種好學的精神。
但似乎眼下聽起來,問題與他起初想象的難點在於技術改革太少恰恰相反,是能做出科技貢獻的人太多了。
“鄭王世子的新法密率是在傳統律學基礎上往而不返,算數不精的三分損益,鄭王世子改良此道,具體在下也隻是略懂,但教仿司看過其密律後如獲至……”
“等等,這律學不是法律,怎麼輪得到教仿司說話?”陳沐臉上懵懵,藩王宗室在他心裡是大明朝最沒用的人類集合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他皺起眉頭一字一頓,道:“有黑幕。”
“啊呀!”
不學無術的陳爺給徐貞明愁得啊,他捶胸頓足道:“靖海伯,這律學,是音律之學,不讓教仿司評判難道還要讓刑部主事去評價嗎?”
“鄭王世子是音律大家,自幼便隨其舅父景賢書院山長何粹夫學習音律、天文、算數,因不平其父被下獄,於王宮外築草廬居十九年,席槁獨處潛心著述,直至鄭王回國才入宮,其人越祖規,破故習,算學造詣出神入化,他甚至自己算出北京城所處的經緯度,為藩王之中最負才德者!”
“鄭王世子如今正編撰《樂律全書》,待其書編成,大約要奪得當年榜首,如今位列第四能有什麼黑幕。”
陳沐對音律不感興趣,不過聽了徐貞明的話,他抱起手臂將信將疑道:“他能算出北京的經緯度?熟知算學、曆法,那他能不能給朝廷編出新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