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過去一直不太懂什麼叫低眉順眼,他了解這個詞的意思,但一直不是很真切。
但這次從京城回北洋的路上,他懂了。
進京時他身邊就帶了倆武弁,跟著陳矩一路跑到京師,回去時跟從的親隨依然還是倆武弁,但多了一行十五人。
四個翰林一個刑部觀察政務,五個人要戴罪立功,隨行五個五城兵馬司的軍兵、五個錦衣押送,一路要押解到北洋軍府才算把事辦完。
這個低眉順眼,說的就是這十個押送的錦衣與軍兵,可不是說這五個戴罪立功的‘囚犯’。
他們是張牙舞爪,一路上押運軍兵好話說著、好酒好菜伺候著,尤其鄒元標,走著走著看著景兒來了興致,還在船上畫畫一副,歇腳的時候就派人把畫給陳沐送來——看得陳沐是又好氣又好笑,爺們兒把這當春遊呢?
偏偏,軍兵對這五君子是尊敬得很,至少比對陳沐尊敬——就因為朝中一席話,陳沐在這次風波中扮演的是個十足的反派。
不通人情、不知禮法、藐視天意,要不是位高權重,沒準民間還得認為他是諂媚權貴。
一路上彆管他們是鬨騰也好、不動聲色也罷,陳沐都沒怎麼搭理這五個人,甚至專門分船而走,區區十八人硬是乘了兩艘船,同路而行,一直到天津。
“大帥可回來了,足足兩日,可叫學生好等。”
乘船到天津衛來等候的是趙士楨,乘一艘赤漆單桅大福,在港口截住陳沐所乘兩艘小船,把人都接到船上,眼見陳沐疑惑,邊走邊對陳沐解釋道:“這船是山東都司征調來的,過去跑過漕運也在沿海跑過海運,同批送來二十三艘,大小不一,十四艘海船、另外六艘送入船廠要花上仨月改造,剩下三艘這是其一,餘下兩艘太小並不合用,軍府退回去了。”
“留下正好,今後專跑大沽向天津衛的運輸,那六艘船改造仨月,仨月時間夠新造六艘大福了。”
陳沐有點不滿地說著,已經進入發號施令的狀態,道:“那十四艘海船還有將來南直、福建送來的海船,都劃撥楊帆的商船隊,跑一趟朝鮮運貨,沒問題再編入軍府糧馬船隊。”
“時間差不多,但能省工料錢呀!新造六艘雙桅四百料大福,是一萬四千九百二十二個工,工錢四百四十七兩六錢銀,廣東、南洋現成烤晾好的船木、帆布都運至北洋倉庫都有,成本也要四百兩上下,若僅改造,六艘滿打滿算一百四十兩就夠。”
眼下北洋船廠連雇傭匠人帶徭役匠已過千人,船廠活計僅六艘千料戰船,人工遠未至飽和,就算再多新造幾艘大福船隻要工期稍長點也不礙事,尤其船料從南洋隨京運船送過來一批,造船相對容易得多。
但從成本考慮,確實改造征調福船要劃算。
二人正說著,趙士楨這才瞧見陳沐後頭幾個進士,還真讓他看見個老鄉沈思孝,喜道:“繼山!你怎麼跟大帥一起乘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