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上的兩個極端碰到一起,能正常交流才奇怪呢。
屋外寒風凜冽,麻貴坐在覆著貂皮的木椅上緩緩吹著陶罐裡盛著的熱水,他的馬皮水囊早就被凍壞了,儘管他們這不缺皮料,但所有匠人都是鐵匠、木匠、石匠,沒有皮具匠人,他們做出來的水囊都漏水。
“日子已經好過多啦,至少今年冬天不會再凍死人。”麻貴飲了一口熱水,對剛脫下靴子放到外室火爐邊烤的程大位道:“你這一年在麻家港,營生此次能賺銀兩幾何,回去後又有多少本錢?”
程大位比麻貴還像個在麻家港待久的老兵,從進他們這個新蓋半截房子埋土裡的地甕子時就十分自然,眼下又更自然地將鞋子放在外屋烤火,似乎直至聽到麻貴有點命令的語氣才重新拘謹起來。
“回將爺,在下此行有舟五條,約摸能賺得萬兩白銀,待還了船本,能有七千兩本金。”
麻貴挑挑眉毛,想了想道:“一船能賺兩千兩,值得你不畏生死跑這趟了,麻某還未見過如你有這膽識的商賈,明年回去,你還來麼?”
程大位看了一眼麻貴,又重新低下頭,小聲而慢條斯理道:“在下想來,隻是沒了陳佛的照拂,不知朝廷海關還能不能讓在下來,如果能來,在下欲回去再購船五條。”
“五條?不夠。”
麻貴緩緩搖頭,手掌輕輕拍著座椅扶手,道:“十五條,倘若你有十五條船,且為麻某運人五百,麻家港給你開具公文,準你四月起航、十一月回天津大沽。”
十五條?
程大位怔住半晌沒說話,他的頭腦在飛速運轉……說實話,程大位很想靠這次販運把欠下的帳清掉,哪怕下次隻有五艘船,再走一趟他就能組織起二十條船的大商隊。
無債一身輕啊!
麻貴既不說話也不著急,反倒慢條斯理地拿出一點煙草搗碎覆蓋在手上凍瘡處。
他不著急,程大位答應他的要求,他就給程大位發下公文,不答應也無妨,大不了等明年陳沐來了再想辦法,而且就他對陳沐的了解,知道東洋艦隊過來,一定會有大批聞風而動的商賈追隨。
在麻貴的想象中,陳沐應該會在明年六月到來,那個時候風平浪靜天氣溫和——畢竟從中原向亞墨利加的路麻貴隻走過一次,而那條路給他留下的印象是無儘的寒冷。
其實從黑水靺鞨群島南麵,情況並沒有那麼糟。
“五百人,將爺要送什麼人過來?”
“國中哪裡有旱澇之災,百姓日子難過找不到生計,會種地的、會打獵的,石匠、鐵匠、皮子匠、珠寶匠,訓犬者、馴馬者,還有狗,送些狗來。”
“種地的打獵的,每人荒地五十畝、獵林五十畝,匠人在國中一個工都在六、七分銀,在這兒,一個工一錢銀。”
“唯獨一點。”
麻貴說著抬起一根手指,道:“過來要入軍籍。”
跟著他出生入死的旗軍,該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