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雷拉是個自尊心極強的職業軍人,他的父親是最早登上新大陸科羅納多探險隊的成員——據說是這樣的。
事實上他關於父親的一切,除了身上流淌的一部分血液外,就隻剩下埃雷拉這個名字。
在他這些年的尋找、推測之下,他在新大陸可能有一千多個兄弟姐妹,畢竟他父親成為新貴族後不分貴賤地將家族中十四個兄弟都接了過來。
有些人運氣好,能得到家族的承認與重用,但更多人像他一樣,孤魂野鬼,加入軍隊,為軍隊效力一生,似乎人的一生就該這樣度過。
他一輩子接觸的,都是廝殺與震懾,殺死那幾名酋長前他就知道,這樣會引發更大的動亂。
可越是如此,越要如此。
新西班牙已經很亂了。
這片土地從他出生就一直很亂,四十年過去,這裡的亂象有過平複,明國人的到來打破了平靜的一切。
他親自接到貝爾納爾的調兵命令,以平級軍團長的身份命令他率軍去往墨西哥城,他與另外一名混血軍團長都順理成章地接受命令。
再然後,親眼看著貝爾納爾以武力入主墨西哥城,受西印度委員會任命為代總督,節製新大陸。
埃雷拉一直以為貝爾納爾是忠於阿爾曼薩的,也一度以為自己是忠於貝爾納爾的——直到那份新西班牙代理總督的委任狀由委員會簽發。
也許他錯了。
比起血統,似乎兵力與槍炮與更重要的東西。
“軍團長,營地西方發現一隊偵察兵的屍體,被威力很大的弓箭射死,鎧甲和武器都被拿走,還有他們的頭顱,修士說有兩天了。”
“取走頭顱?”
埃雷拉有一雙很大的眼睛,看上去非但不太像西班牙人,反倒像把印度人這個名字坐實。
士兵進入營帳時他正攥著一隻銀酒杯沉思著,聽到傳報帶著點詫異皺起眉頭,問道:“割掉頭顱,阿茲特克人沒有這樣的習俗,心臟還在麼?”
負責傳信的士兵點頭,道:“心臟還在,隨軍修士懷疑這片戰場上還有彆人。”
墨西哥附近阿茲特克故地的原住民有剖開敵人心臟祭天的習俗,但從來沒人會有意割掉敵人的頭顱。
“在我小時候,聽說北方有些海島上的小部落習慣把敵人的頭顱割去,白馬怎麼可能召集軍隊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如果能召集那麼遠的印第安人,就不至於隻有六千人了。”
埃雷拉放下酒杯,起身在桌麵上鋪著的地圖上看了看,對士兵道:“再派偵察兵去西邊,小心一些,明軍也有割取頭顱或耳朵的習慣。”
地圖上埃雷拉軍團駐地的北方,間隔七裡外則有大片用墨筆圈出的印第安人營地,其中前後縱深標注出五處印第安人營地。
雙方的斥候戰非常簡單但也非常殘酷,埃雷拉會讓從屬的印第安原住民去偵查北方,印第安部落首領白馬也會讓部落勇士穿上西班牙人的鎧甲到這邊偵查。
雙方長相近似,離得遠些根本看不出究竟誰屬於哪裡,以至於經常會出現密林中自相殘殺的情況。
埃雷拉軍團先發現這個問題,便乾脆也讓部下穿回鎧甲,這在一天的時間裡顯著減少斥候被殺的幾率,但到第二天就不好使了。
數十年的殖民與爭鬥中,雙方在裝備上幾乎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