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有披單衣端長矛,有穿汗衫而持長弓,有赤足按腰刀,也有或著明軍製式衣甲或西軍鎖甲,持明刀西劍者不一而足,將二百餘渡海而來的百姓圍在港口棧橋。
不過這些百姓不慌不忙,有的坐在原地歇息,有的大膽地大量周遭環境,畢竟本身就不是敵人,少數眼中閃躲畏懼的,多半本身在渡海之前就非良人,人群裡幾個這樣的人都低著頭唯恐彆人發現發現他們。
可實際上在陳沐看來,這種欲蓋彌彰的模樣正是讓他們一眼就從人群裡顯露出來。
怕什麼?
最前頭可有身著遼東軍精兵鎧甲戴著北洋頭盔的周君安牽熊按刀立著,有什麼可怕的?
陳沐的親兵開路,兩旁鼓噪給自己壯膽兒的民兵當即噤聲,各個行禮閃開一條通路,這的百姓大多漢話還未學全,但行軍禮的動作倒是學得挺快。
眼見陳沐自人群中走出,在熱帶穿寒帶甲衣熱出滿頭大汗的周君安頗有幾分受寵若驚,臉上的傷疤顏色似乎都更紅了些,連忙拜倒拱手道:“卑職周君安,拜見大帥!”
陳沐抬手的動作才做到一半兒,就見周君安轉頭對他牽著的熊兵小聲命令道:“瘸兒行禮!”
周瘸兒比陳沐在麻家港時看著又壯了幾分,顯著特征是那頂戴盔槍的遼東盔已經小了,像頂瓜皮帽歪歪斜斜地扣在熊頭上,似乎是能聽懂周君安的話一般,提起倆前爪高高舉著再放到地上,熊頭一點,頭盔便砸落在地,看得眾人忍俊不禁。
不過儘管這會兒的周瘸兒仍舊憨態可掬,可沒人敢小看它,從小東西長到大家夥,如今體重已過百斤,能輕易從背後將人撲倒——不會有人忘記這是一頭猛獸。
陳沐笑笑,這周君安也有意思,給熊起名叫周瘸兒,他抬手接著將自己沒說完的話說完,道:“起來吧,北洋軍不興拜禮,這些山東百姓是怎麼回事?”
周君安起身,身後自有旗軍給周瘸兒戴好頭盔,他轉頭望向岸邊的百姓,疤麵帶著些許憐憫,回頭抱拳道:“去歲冬季山東大寒,諸縣積雪數尺,擁門塞巷,畜多凍死人有凍斃,田不能耕人不得食。”
“正逢有商賈工匠王朝佐造海船欲赴亞洲行商,登船者絡繹不絕。”
這個年代氣候反常對陳沐來說已是尋常,廣東都能草木皆冰,更遑論山東了,他舉目向那些百姓望去,緩緩頷首問道:“官府可有賑災?”
“有,據說陛下於去歲冬月便著戶部調撥京運四十萬石米糧入山東,以備今年春寒大雪桃李無花,對,還指派北洋募兵官去山東,今年的北洋軍隻準募山東兵,號一人應募全家吃飽。”
還有這操作?
陳沐眉頭皺起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他萬萬沒想到北洋募兵也成了皇帝賑災的手段,不過想想,遇上災年,北洋旗軍的階梯式豐厚軍餉確實足夠養活一家人,而且還是養活丁口眾多的一家都綽綽有餘。
“混編地方兵源的想法落空了,不過這也並非壞事,自古齊魯多義士,他們船上的倭兵甲具是怎麼回事?”
周君安聽到陳沐問這個,突然頓了頓,接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