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大明最難的時候嚴重的多。”徐渭說著手又擺到法蘭西的位置上:“三宣六慰皆反,國朝興兵討伐。”
緊跟著,徐渭再指向英格蘭,道:“倭寇跳梁,搶奪擄掠。”
當手挪到尼德蘭的時候,徐渭實在不知該如何必須,沉吟著小聲道:“坐擁三成賦稅的東南諸省商賈作亂,國朝軍兵不能製?”
陳沐為之側目,老瘋子這比喻挺妙。
說實話,明朝要遇上西班牙此時經曆的內外環境,未必還挺得住,同理之下,西班牙也挺不住。
陳沐認為龐大的西班牙之所以還能挺住,原因皆在新大陸的金銀與歐洲興起的貿易。
就在陳沐還沉浸在徐渭言論帶來的幻想中,徐渭已經十分認真的拱手說道:“大帥,老夫以為共治於我有小利而於西國有大利,不可輕易應允。”
“喔?此話怎講?”
“西國百裡之地尚不可治,隻知挖山采礦,百姓窮困潦倒仍窮兵黷武,而國朝或許經天緯地之才不會派來海外,可治百裡之地……”徐渭攥著折扇做出艱難思慮:“恐怕要多少有多少。”
“一個地方照西人這般,隻讓百姓顧住生死,其餘便為礦山進力役,幾乎無賦稅可征,一旦由我官吏治理,則無需力役,一年休養生息,次年便可繁榮,依照此處田地收成,興許同等民戶,征得賦稅比國中還多,卻要與西國分享,大為不利。”
陳沐聽到這話笑了,這不是單純明朝大、歐洲諸國小的區彆,也不是誰的更好、誰的就壞,一個問題可以涉及到方方麵麵,本質上的不同。
分裂的歐洲諸國更重視戰爭,因為這關係生存,王公貴族與百姓抱團兒生存,有濃厚自治傳統,相比統一的中華,約束更少、治理也少,百姓隻要活著就行了,至於怎麼活,在製度上沒有太大規矩。
國王們像大地主,勉為其難地製定一些法令,佃戶們愛種多少東西種多少東西,隻要田租能交上,他們更在乎養活看家護院的小地主,不但能保護自己的地,還能搶奪彆的地主的地。
歐洲佃戶都是放養的。
皇帝就不一樣了,從不認為自己是地主,他們隻總覺得自己是所有人的爸爸。
塑造自己的國,就是塑造的家,塑造自己的百姓,就是塑造自己的兒孫,通過科舉,曆朝曆代的爸爸們挑出比較優秀的兒子,去管理其他子孫。
尤其到明朝,一些成長很快的兒子們還給爸爸製定了嚴格的約束體係,一個乾不好就會被兒子們指責你不是個好爸爸。
但覺得自己是爸爸的臭毛病也遺傳了,朝廷命官在地方也覺得自己是所有人的爸爸,家庭優異的考量就是治理地方,開墾多少畝田、收了多少稅,轄地裡有沒有出現壞孫子,壞孫子有沒有被拍死,全成了績效考核。
明朝百姓都是家養的。
家養的沒放養的野,徐渭還是很講道義的,但奈何陳沐是個野生的。
東洋大帥嘿嘿笑著,把徐渭看得發毛,眾人就聽他道:“我們把自己的土地管好就行了,我什麼時候說要派官吏去共治的土地上治理了?”
“共治,我們去那挖人、挖礦、挖木頭,能挖的都挖走就行了,彆的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