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火燒得有多厲害呢?厲害到濠鏡的修士們已經沒有資財修繕了,當他們試著像其他地方的教區一樣向信徒收取稅金時,先是被信眾收拾了一頓、隨後又被香山千戶所收拾了一頓。
主教挺冤的,要不是錢都被白帥拿去換鳥銃,他們完全有能力共同出資修繕教堂。他們的錢確實都被白元潔拿去換銃炮了,每當修士們用白銀引誘百姓皈依,就有大批五大三粗的人跑來喝聖水領銀子,真正打算皈依的百姓領不到銀子,領完銀子的彪形大漢們轉頭就把錢送去南洋衛軍器局,沒多久一架架滿載的馬車便順著木軌往港口停靠的福船上裝貨。
一次幾百兩、一次幾百兩,這對白元潔來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每當濠鏡的主教試著發展信徒,廣東都司的軍器庫便會增添夠裝備一個千戶所的嶄新鳥銃。
在這項娛樂活動發展到第七次的時候,廣東都司甚至還仿照吳桂芳故事,給教堂頒發獎章了呢!
當然,白元潔沒舍得像吳桂芳一樣給夷人發金質獎章,他比較吝嗇,讓軍器局用邊角料打了個鐵的。
他們在經濟上實在是彈儘糧絕了,自漢國截斷海上航路、西洋軍府集結出征,葡國本土就再沒有送來過支援,甚至連將貨物賣到這裡都沒有,偶爾來的還是在馬六甲付出重稅的果阿、緬甸等地的葡人。
他們是雇傭軍啊,錢都是拿命換來的,明軍不待見他們,並不覺得他們戰力高超,開出的軍餉比明國旗軍低四成,僅夠個溫飽開銷,根本無力支援濠鏡。
能支援濠鏡的隻能是受彆國雇傭的葡人,跟明軍做對的諸國給出軍餉倒是多,但那錢需要用命來換。
他們就這樣幾個月湊幾百兩,給濠鏡送來,然後讓廣東都司多一個千戶所的火器。
不過慢慢的濠鏡主教也發現那些人很少過來,並且熟麵孔越來越少——天底下再沒人比他對明國海上霸權更清楚的了。
冒險家的氣概被數年如一日的圈養消磨殆儘,他們既不願留下,更不敢離開,每個人都知道歸家的路上有一個明國海盜建立的國家名叫漢國,當他們經過那片海域,就會被丟儘海裡喂鯊魚。
生活總是如此尷尬而辛苦。
鄧子龍的一語成讖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越來越多冒險家賣掉鎧甲與佩劍,搭上一艘不知去往哪裡的商船,最終在南洋落腳,買或賃一塊小小的土地,重新拿起鋤頭。
他們無法回到自己的國家,等待他們的很有可能是孤獨終老,在成家這件事上,他們不約而同地瘋狂咒罵明朝的封建——這涉及到一個常識,在大明周遭海外任何一個小國都是大明的藩屬,而任何一個大明藩屬海岸都有明人活動的蹤跡。
這對他們來自歐洲的異鄉人意味著什麼呢?
那些藩屬國的少女,寧可做那些商賈第十八房小妻,都不願嫁給他們這些夷國人做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