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有些局促地站在東洋軍府偏廳正中,更加年輕的培根低頭站在他身後,兩手在胸前緊緊攥著十字架項鏈,這枚項鏈是他們身上僅存的物件。
德雷克在英格蘭聲名顯赫,報複西班牙的行動也令他收獲頗豐,但漂洋渡海的漫長航行與馬不停蹄的長途跋涉還是讓他們的個人衛生糟糕到令人發指。
因此儘管陳沐對英格蘭女王的書信萬分好奇,也隻能將會麵安排在第二天。
清理他們的任務異常艱巨。
軍府仆役先是給他們洗了個澡,捏著鼻子丟掉肮臟衣物與帶著泥跡的破舊皮靴,篦乾淨毛發上的虱子後又逮著倆人洗了第二次澡,換上粗棉製成的寬鬆衣物,還拿了兩雙棕麻鞋,並在這個過程中用熏香把他們秘製入味。
消滅掉病菌、跳蚤與部分狐臭後,這才安排他們與陳沐會麵。
即使這樣,其實味道對陳沐來說還是有些辣眼睛,但並不是那麼難接受,何況在見過馬蒂恩後,這事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波托西的法官兼礦主那樣隨時隨地用得起阿拉伯香水。
“彆攥著你的項鏈了,不論是聖水、大蒜、白銀還是十字架都消滅不了我。”
坐上上首的陳沐輕笑這抬起左手在身前揮了一下,說了個自以為幽默的笑話,但回應他的是年輕培根瞪大的驚恐雙眼。
‘天哪,這個大明帝國將軍居然自比吸血鬼!’
說真的,見陳沐一麵比見法王亨利還困難,一見麵又說出這樣的話,對培根來說太驚悚了。
所謂‘科學的終點是神學’隻是一句糊弄人的鬼話,像德雷克這樣沒機會接受正規教育的人不算,歐洲鳳毛麟角有機會上學的人一開始接觸的都是神學,儘管神學與其他學科沒有太多聯係,但他們都必須學習神學才有機會學習其他科目。
生在教堂長在聖光裡的人,哪兒有不虔誠的?人家一生的頭等大事就是信仰上帝,這等同於呼吸、吃飯、睡覺與生存一樣重要。
那些科學家晚年回歸神學的原因並非是研究出科學與神學的必然關係,而是這些虔誠的神學家們試圖用科學來解釋神學,或者用神學來解釋科學,因此才會產生無窮的矛盾。
站在這就已經足夠讓培根拘謹的了,昨天晚上他才剛被軍府仆役像料理牲口般衝洗了足足兩遍——培根上次洗澡是去年春天在教堂洗禮,本來今年春天也該洗禮一次,但沒來得及就被公派出來了。
德雷克要好一點,他有按時穿衣遊泳的習慣。
其實希臘時代、羅馬時代歐洲人還是挺講究的,但黑死病的流行讓人怕極了,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讓兩個弗朗西斯局促不安的並非僅因為麵對陳沐,洗澡並且還洗得很乾淨讓培根擔心自己會病死,德雷克要更豪邁一些,海盜頭子滿腦子想的都是富貴險中求。
“你說你們有封信要交給我的皇帝,把信給我吧。”
但德雷克沒有交出書信,他向前邁步,明朝人的衣服穿在身上讓他走動間顯得有些彆扭,用他的習慣向陳沐行禮後說道:“尊敬的將軍,我們來拜見你是為了能得到去往大明帝國的機會,這封信應該由我們呈送中國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