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旗軍還有點要解釋的意思,道:“廟裡不是一直都有火藥的,常勝不做火藥買賣,可能是西人從軍府買的,過來上貢。”
培根不想和旗軍鬥嘴,隻是他看著從道君廟心滿意足走出來的馬蒂恩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儘管他和西班牙所信奉的教派不同,卻也看不起這種行徑,所見所聞令他猛然想起過去人們對大洋另一邊的傳說。
口中默念道:“大海儘頭有守護的魔鬼……引誘人心墮落。”
“你嘀咕什麼呢?”
看著認真給刀子上抹油的旗軍,培根低眉順眼卻還帶著點倔強道:“這不能洗刷你們的原罪,每個人都是有罪的,隻有信奉我主才能洗刷罪惡,讓你們的靈魂在死後去到天堂。”
培根非常真正,他幾乎是一個天然的傳教士,裝著膽子避開刀鋒去拉旗軍的手:“跟我走吧,我來代主告訴你如何洗刷罪責……”
可再真誠也架不住人家不領情。
“彆動手動腳的,離我一步遠,再這樣我給你栓上繩兒了。”
“我知道你們那套,人人都有罪,信你們那個傻乎乎的東西就沒罪了,可拉倒吧。”
培根趕忙擺手道:“不不不,正是因為有罪,才該服侍萬能的主,這是……”
他話還沒說完,旗軍把匕首往旁邊一插,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筆記本,邊翻邊道:“我知道你們人人都有罪,大明都知道你們有罪,不用滿世界宣傳,要不然怎麼臭烘烘的呢。”
“頭頂生瘡腳底流膿才會臭呢,我找找啊,哪一章來著?道君對你們這個心態是起過名字的,你們這種皮膚很白的人在新大陸犯過大錯,欺男霸女殺人放火搶奪財物,是罪責深重,找到了!”
小旗軍的神情同樣分外嚴肅,抬起一根手指轉頭盯著培根照本宣科,道:“伊比利亞病!在過去的研究中發現,來自歐羅巴伊比利亞半島上的人心竅未開,極度喜愛向見到的人廣而告之他們犯下的罪責,並將這一罪責推卸至祖先創造他們是一件錯誤的事,並甘願因此受到虐待與教宗的奴役。”
“這種不敢承擔責任、善於推卸責任並樂於受虐的心智不全,於萬曆五年被首次提出,此番記錄在案隻為警醒百姓勿受其欺騙,當其提起‘萬能的主’時,當昂首挺胸注視此人,如此回答便可戳穿教宗謊言,救其覺醒。”
說著,年輕的小旗軍將本子用食指插著合在身後,照著要求背著手昂首挺胸注視著培根,道:“你說你的神明是萬能的,它能讓你現在爆炸麼?”
培根呼吸一窒,正待回應,小旗軍已經擺手,拿起筆記看了一眼繼續說道:“倘其承認不能,則其主並非萬能,若其堅定回答主讓其死其立即可死,必須向其糾正,非死耳,乃爆炸。”
“其必以其主曾發起洪水洗刷罪責來施行詭辯,即可令其現在發大水,其必稱仆不可測主、主威難測,此時謊言已然不攻自破,但其人千奇百怪,難免遇見麵皮厚堪陳月港之人,便可明確告知,其主能令其死後靈魂升天,你主隻消一炮,可令其死後靈魂肉體一道升天。”
培根的話已儘數被憋回腹中,瞪眼半天,才結結巴巴問道:“這,這是你所信奉的‘道君’的聖經?”
“什麼聖經。”
小旗軍又露出嘲笑無知之人的嗤笑,翻手看了一眼掌中筆記,一邊揣入懷中甲縫一邊說道:“《防銃斃指南》,東洋軍府常吉先生著,萬曆六年常勝書局三版,售價一百二十通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