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沚忙迎上去道:“這位妹妹,可否勞煩你幫我叫紫綬出來一趟?柴火放在這裡就好,我幫你看著。”說著從腰間摸出幾枚五銖錢,塞在了那小丫頭手裡。
小丫頭見錢眼開,忙答應著進去了,過了一會兒,便帶了紫綬出來,這才又往柴房去了。蘭沚見紫綬穿了一身灰撲撲的夾棉冬裝,雖比後院裡的低等丫頭稍稍體麵些,但比之從前在謝舒身邊時,卻是天差地彆。
紫綬這幾日挨了貶斥本就心緒不好,她從前在謝舒身邊時,又因為性情急躁,時常嗬斥底下的丫頭,人人都對她含了一分怨氣,如今見她落魄,便都幸災樂禍地踏上一腳。紫綬明裡暗裡受了不少閒氣,便更覺憋悶,此時見了蘭沚,也隻是垂頭喪氣地不說話。
蘭沚看著她心疼,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一隻錦囊,塞進紫綬手裡道:“這些錢給你拿著,如今你的境遇不好,有錢上下打點著,想必也能好過些。”
紫綬觸手隻覺那錦囊沉甸甸的,想必數目不菲,忙道:“我怎能要你的錢?你跟在袁夫人身邊,一個月本也得不了多少錢,都給我了,你自己卻怎麼辦呢?”
蘭沚笑道:“我雖沒錢,可好歹是袁夫人身邊的人,總比你如今呆在後院裡好過些。況且這些錢也並不都是我的。”說著,神色隱晦地湊近了紫綬,低聲道:“近半個月來也不知怎麼的,賬房的人管賬有些鬆懈,先前府裡各處的人去支領銀錢,賬房都是要對著賬本撥給的,如今卻問也不問一聲便給錢。許多人見有空子可鑽,就都找了借口去濫支濫領,說來慚愧,我也跟著去了一回。”
紫綬蹙眉道:“旁人如何咱們管不著,可你明知如此不對,卻要跟著去趕熱鬨,若是來日被孝廉知道了,你不怕給你們夫人招禍麼?”
蘭沚笑道:“你倒是個正直人,不過有道是法不責眾,就算來日孝廉得知了此事,大家一同擔著,孝廉隻怕也不能怎樣。難道將府裡的下人都攆出去不成?況且賬上的事可不是小事,賬房如今這樣,孝廉想必是知道的,大約是孫將軍見孝廉辦事得力,因此每月多給咱們府裡撥些錢以作嘉獎,下人們便也能跟著寬綽些了。”
紫綬聽著似乎有道理,便點點頭,算是將那錦囊收下了。
蘭沚又道:“我僅僅幾日沒有來看你,你怎麼就惹惱了謝夫人,被罰去後院裡乾粗活了?當初我聽說時可是嚇了一跳。”
紫綬聽她提起這事便鬱鬱不樂,歎了一聲道:“都是我自作主張罷了。那日你告訴我孝廉瞞著我們夫人,讓袁氏主持家宴,我一時氣不過,家宴那日便引了我們夫人過去。本想讓她爭一爭,好讓袁氏知道她再得孝廉寵愛,也隻是側室,如何也越不過我們夫人去的。誰知我們夫人那麼好脾氣,竟將場麵給圓過去了,回去便將我發落到後院了。”
蘭沚歎道:“你也是的,明知你們夫人性情軟弱,你要替她出頭,卻又隻是個奴婢,到頭來吃虧的總是你罷了。其實當初還不是多虧了你想出的好主意,才讓二位夫人不必每日見麵惹氣了?隻是苦了我們夫人,平白被你誆得站了一下午,回去又病了一場。方才孝廉在我們夫人屋裡,還問起此事來著。”
孫權在冬節那日,也曾當著謝舒的麵兒問過紫綬幾句,紫綬聽了心下警覺,問道:“孝廉是怎麼說的?”
蘭沚凝眉想了想道:“孝廉說若二位夫人都是清白的,便是有人在其中搗鬼,讓把你叫去跟袁朱她們對質哩。”
紫綬聽了隻覺從頭涼到腳,渾身失卻了力氣,禁不住後退兩步,倚在了門扉上,道:“完了,好好的,孝廉怎麼突然想起過問那日的事來了?那日袁氏本沒有走,是我謊稱她等不及先走了,我們夫人才信以為真地去午睡了。待得夫人睡下,我又對袁氏說夫人睡了,要她接著等,直到天黑才讓她回去。若是給孝廉知道那日是我在中間假傳聖旨,那我這條命還要不要了?若是我們夫人知道了此事,隻怕也不會再留著我了。”
蘭沚見她怕得都快哭出來了,便湊近了她道:“你也不必害怕,我知道一條現成的退路,可以保你無虞。”
蘭沚本以為自己此番必定難逃一劫了,聽了這話,真如瀕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追問道:“是什麼退路?”
蘭沚左右看了看,越發壓低了聲線道:“你的所作所為,袁夫人已知道了,隻要你肯幫她做一樁事,事成之後,她自會護你周全。”
紫綬聽見袁氏的名頭,心中隻覺厭煩,狐疑道:“那日的事原本隻有你我二人知道,袁氏怎麼會也知道了?定是你告訴她的!我早該想到,你本就是袁氏身邊的人,怎會不幫著她?”
蘭沚笑道:“事已至此,你難道還有彆的路可走麼?識時務者為俊傑,跟著我們夫人,未必便就辱沒了你。”紫綬恨恨地盯著她,隻覺她的一張臉妖媚如狐,生平第一次,竟看不透這是個怎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