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一向玉不離身,聽說那枚玉蟬是他從小佩到大的,後來吳夫人給了孫權和謝舒一人一塊宜子孫玉佩,孫權這才摘了不戴,卻不知如今怎麼跑到了蘭沚身上。
蘭沚見謝舒神色疑慮,道:“奴今夜來見夫人,是有話想說。”說著看了謝舒身側的青鉞一眼。
謝舒會意,道:“青鉞不是外人,你有話直說便是。”
蘭沚靜了靜,沉聲道:“今日前殿裡發生的事,都是袁夫人一手策劃的。”
謝舒微微一驚,蘭沚又道:“袁夫人從一開始,便不曾將賬冊交給我,隻讓我接近夫人屋裡的紫綬。幾天前夫人責罰了紫綬,紫綬原本心懷怨憤,我奉袁夫人之命遊說了她幾句,紫綬便答應了構陷夫人,隻是……”蘭沚猶豫了一下,麵上閃過一絲不解:“隻是方才在前殿,紫綬並沒有照袁夫人的吩咐陷害夫人,反倒自己將罪責都擔下了,許是她臨時生了悔意,借此來保全夫人也未可知。”
這話恰好與謝舒的所思所想對上,謝舒道:“方才我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但如今紫綬已受過罰,被送回將軍府去了,她是怎麼想的,我也無從知道。”
蘭沚道:“紫綬跟隨夫人一場,想必是不忍夫人無辜蒙受不白之冤,是以如此。夫人自入府以來,才德並重,寬和待下,不單是紫綬,奴亦心悅誠服,奴願去孝廉麵前將今日之事的情由原委一一坦白,以證夫人清白。”
謝舒聽得心裡一動,但轉念一想,卻隻是笑了笑。蘭沚見她不置可否,抬頭道:“夫人?”
謝舒道:“你若果真有心向孝廉證實我的清白,方才事發時為何一言不發?就算當時不好說話,事後直接去見孝廉便是,跑到我麵前來表現什麼?有什麼條件,你就直說吧。”
蘭沚還以為謝舒平白受了委屈,定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自己,那接下來的話,也就越發容易說出口了,誰知謝舒竟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自己。蘭沚有些訕訕,隻得笑道:“夫人聰慧,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夫人的法眼。”
蘭沚說著,低頭從腰間解下玉佩,送到了謝舒麵前的案上,道:“這枚玉佩夫人方才已認出來了,是孝廉的東西沒錯。其實我早就是孝廉的人了,袁夫人因此一直將我留在身邊,幫她籠絡孝廉,好與夫人爭寵。可袁夫人妒忌狹隘,始終不肯讓孝廉立我為側室,況且她為人陰險,並不值得追隨,奴思來想去,這才鬥膽來向夫人投誠。夫人是孝廉的正妻,若是夫人肯抬舉我為側室,想必袁夫人也不敢說什麼,就算是孫將軍和吳老夫人,隻怕也不好乾涉夫人的意思。”
謝舒挑眉道:“你想讓我抬舉你做妾室?袁夫人妒忌狹隘,你怎知我不是如此?”
蘭沚道:“夫人身為正室,必有容人之量,況且袁夫人恃寵而驕,百般淩虐構陷夫人,夫人雖懶得與她一般計較,但長此以往,隻怕也不會好過。我雖不如袁夫人在孝廉麵前得臉,但也能分得一二寵愛,到時夫人有我做幫手,難道還怕壓不住一個袁氏麼?”
謝舒打量她半晌,道:“你叫什麼?”
蘭沚愣了愣,道:“奴名叫蘭沚。”
謝舒道:“我是問你自己叫什麼,你不是想讓我抬舉你做妾麼?我連你的真名是什麼都不知道呢。”
蘭沚聽她仿佛是同意了,心下狂喜,恭謹俯首道:“奴母家姓步,名叫步練師。”
謝舒心中猛地一跳,先前還以為她未曾出現,卻不想早已埋伏在自己身邊多時了,謝舒微笑道:“步練師,是個好名字,不過你方才也說了,我雖身為正室,但在府中的境遇卻不大好,抬舉你做側室,我隻怕還真有些力不從心呢。”
步練師聽她似是要反悔,忙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夫人在府裡是能與孝廉平起平坐的,若肯抬舉我做側室,孝廉定會以夫人雅量容人之故,對夫人高看一眼,到時還有我一心一意地追隨夫人,豈非是一舉兩得麼?還望夫人三思才是。”
謝舒道:“孝廉一向對我不過爾爾,我若擅自立你做側室,隻怕他非但不會對我高看一眼,反倒會怪我多事呢,我還是彆討這份嫌了吧。況且孝廉若是果真喜歡你,他自會抬舉你的,又何須我多此一舉。”
步練師見她兩句話便將包袱都推給了孫權,隻覺心中焦急,若是孫權肯納她為妾,她又何必花費這些心思來向謝舒求情?況且就算孫權能同意,孫策那關隻怕也難過,謝舒卻很得孫策的垂憐,若是謝舒肯立自己為側室,隻怕孫策也不好說什麼,在這一點上,謝舒其實比孫權有用得多。
步練師哪肯輕易就範,還待向謝舒求情,謝舒卻道:“天不早了,我要擺案吃飯,姑娘若是無事,便早些回去吧。”說著側首道:“青鉞,送客。”
青鉞依言起身道:“步姑娘,請吧。”
步練師見她神色雖恭順和婉,但態度卻疏遠堅決,隻得不甘心地望了謝舒一眼,起身隨她出去了。
當晚待得謝舒收拾停當,屋裡不需人伺候了,青鉞便出門叫了一個小丫頭,命她在外廂裡聽著謝舒的吩咐,自己回房取了一襲暗色鬥篷披上,趁著夜色一路出了孝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