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夫人說得急切,小喬忙勸道:“母親不需如此,公瑾是孫將軍的屬下,況且軍令已下,斷無更易之理,公瑾情願從命。母親若是為此與孫將軍鬨得母子失和,公瑾與兒媳豈非更加惶恐麼?今日公瑾本不讓兒媳過來,但兒媳念著此去巴丘山高水遠,不知何時能回,實在舍不得母親,這才執意前來告彆的。”
吳夫人見她極力勸阻,隻得歎道:“說來都是我家對不住公瑾罷了,我替伯符向你賠個不是。巴丘遠在百裡之外,山窮水惡,戰亂頻仍,天時氣候也與吳郡不大相同,你此去千萬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公瑾,待來日伯符的氣消了,我就讓他請你們回來。”
小喬忙道:“兒媳不敢,多謝母親。”
孫策派周瑜出鎮巴丘的事,曆史上有明文記載,因此比起二喬惶惶無措,謝舒聽了並不覺著意外,幾個人說話的當口,她便陪著懷中的孫紹玩耍。
青鉞臨行前找來的龜甲和銅錢此時都揣在她的袖子裡,謝舒便故意引著孫紹摸自己的袖子。孫紹果然摸著袖口中硬邦邦的似乎藏著東西,便好奇地伸手進去掏。
謝舒心中暗笑,由著他將龜甲和銅錢都掏出來,拿在手中玩耍。那龜甲足有碗口大小,銅錢又沉甸甸的,孫紹的手小拿不穩,剛玩了幾下,龜甲便脫手滑落,嘰裡咕嚕滾出了好遠,銅錢也掉在地下,嘩啦啦一陣亂響。
吳夫人等被這一陣詭異的響動驚了一跳,轉首望向坐在側席上的謝舒,隻見她麵露赧然之色,正手忙腳亂地俯身撿拾東西。孫尚香眼尖,道:“那不是龜殼麼?二嫂隨身帶著龜殼做什麼?”
謝舒將龜甲和灑了滿地的銅錢都撿起來,擱在麵前的案上,羞愧道:“我近來癡迷卜筮之術,因此身上常帶著這些東西,席間失態,還望母親和二位大嫂不要見怪才是。”
孫尚香聽著有趣,從主位上起身,來到謝舒身邊巴著她問道:“二嫂,你竟會卜筮?我怎麼不知道?”
謝舒赧然道:“我從前在閨閣中時,父親的幕僚中曾有一位方士,我得便跟著他學過幾天占卜。原本沒當回事,但近日忽然心血來潮,一連占卜了幾樁小事都中了,因此才漸漸癡迷起來。”
孫尚香好奇道:“真的有這麼準?”
謝舒笑道:“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吳夫人和二喬正因策瑜不和而心憂,孫尚香有意哄她們高興,便不惜拿自己開涮,道:“二嫂,那你算算我來日的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
果然吳夫人一聽便笑了,道:“怎麼?你這整日躍馬揚鞭,舞刀弄槍的假小子,如今也學少女思春了?”
孫尚香聽她打趣,卻絲毫不覺得害羞,理直氣壯地揚眉道:“我大哥和二哥成天嘲笑我嫁不出去,我才不相信哩,這就占卜給他們瞧瞧。”二喬見狀也笑了。
謝舒拈起幾枚銅錢放進中空的龜甲中,像擲篩子一樣搖了幾搖,手一鬆,幾枚銅錢便骨碌碌地滾在了桌上。謝舒裝模作樣地盯著看了半晌,也不會說那些周易算經裡神叨叨的卜辭,隻開門見山道:“你未來的夫君文武兼修、才貌雙全、位至卿相、名流千古,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孫尚香的眼前似乎閃過一張斯文俊秀的少年的麵龐,不過她並沒有在意,隻纏著謝舒問道:“果真如此?”
謝舒微笑道:“你且看著就是。”轉首對上吳夫人和二喬的目光,又道:“方才聽聞孫將軍與周護軍之間似乎有些齟齬,我再算算二人何時能和好如何?”
二喬聞言對視了一眼,吳夫人微笑道:“好,你就算算,沒成想你竟有這份本事。”
謝舒聽了暗自心虛,當下故技重施,盯著散落滿桌的銅錢沉吟了半晌,道:“孫將軍與周護軍兄弟情深,至多隻需兩個月便能和好如初,且能更勝從前。”
其實她哪會什麼卜筮之術,之所以能未卜先知,隻不過是因為比旁人多看過幾頁史書。二喬原本替策瑜懸心,聽得謝舒的占卜,雖不知有幾分準頭,但亦覺得心下安慰,都在暗中鬆了口氣。
大喬忍不住道:“聽說伯符下個月要出兵攻打匡琦城,如今已在丹徒屯兵屯糧。可他如今跟公瑾鬨得不快,匡琦城的守將陳登又不是個簡單角色,我心裡總覺著有幾分沒底。就勞煩弟媳幫我算算,伯符此戰勝算幾何?”
謝舒心知這才是今日的重中之重,能不能拯救孫策,就看這第一步能不能邁出去了。方才就算是大喬不主動讓她占卜,她也會找借口提起這一戰的。謝舒按捺下心中的竊喜,將龜甲搖了幾搖,漏出其中的銅錢,卻忽然麵色大變。
吳夫人和二喬都盯著她的反應,大喬見狀隻覺心中咯噔一聲,忙問:“結果怎樣?”
謝舒搖頭道:“不大好。”
大喬愈發急切,追問道:“難不成會敗麼?”
謝舒道:“不止是敗——”眼睜睜地看著大喬花容失色,又毫不留情地補充道:“是慘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