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1 / 2)

三國有個謝夫人 孰若孤 5671 字 10個月前

孫權一路狂奔至馬廄,扯了一匹馬便翻身騎上,謝舒攔在馬前道:“等等,帶上我!”

孫權將她一把撈起放在身前,喝了聲“駕”,駿馬便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入了濃黑如墨的夜色之中。

此時更已深了,吳縣的街上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漫天扯落的雨絲迎麵沙沙地打在臉上。謝舒的心裡似是亂成一團,又似是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想,急促的馬蹄聲回蕩在暗夜裡,像是清脆的鼓點,孫權的熱淚滴在她的肩頭上,一直燙進心底。

從孝廉府到將軍府短短的幾裡路程,幾乎是轉瞬即到,隔得還遠便能看見將軍府內燈火通明。孫權縱馬入府,穿過幾道門,一直躥上了前殿的台階,才勒韁下馬。

門外的廊下已聚集了一群人,多是身著朝服,頭戴通天冠的江東臣子。謝舒無心細看,隨著孫權進了殿,隻見殿內侍婢醫倌正往來奔忙,孫策仰麵躺在臥榻上,原本清俊朗逸的一張臉如今卻被白布層層包著,鮮血浸透布巾染紅了枕席。大喬跪在榻邊哀哀地哭著,像是一株風雨中無力顫抖的蘭草。

謝舒撲到榻前,怔怔地看著榻上的孫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明明心中難過得要死,眼底卻乾澀得緊。孫權在她身旁嗚咽著喚道:“大哥!大哥!”

孫策還昏迷著,孫權抓著他的手臂搖了搖,孫策也毫無知覺,一雙狹長俊美的鳳目緊閉著,因著受傷失血,麵色慘白如紙,卻襯得兩道眉峰上挑的英眉愈發濃黑耀目。

孫權見孫策沒醒,便擦了把淚,轉頭問大喬:“大嫂,紹兒找著了麼?”

大喬流淚點頭道:“找著了,隻是不知怎地,一直睡著,我怎麼也叫不醒他。”

孫權對謝舒道:“你在這兒陪著大嫂。”起身在殿內抓過一個醫倌,問道:“卓石呢?”

那醫倌見他雙目血紅,嚇得撲地跪下了,道:“方才吳老夫人暈過去了,卓醫倌正在內室裡看診。”

孫權道:“去把他給我叫來!”

那醫倌連忙起身,連滾帶爬地去了,不一會兒便引著醫倌卓石出來了。孫權焦急道:“母親怎樣了?”

卓石道:“老夫人悲傷過度哭暈過去了,屬下方才已施了針,想來沒有大礙。”

孫權又道:“大嫂說紹兒睡著了,卻一直喚不醒,是怎麼回事?”

卓石微微蹙眉道:“孫公子似是被人灌了迷藥,他年紀太小,藥又下得極重,隻怕得昏睡幾天,但好在性命無虞。”

謝舒和大喬聽孫權在旁與醫倌說話,便都轉頭望著他,孫權對上她二人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道:“那大哥呢?”

這句話出口輕飄飄的,孫權卻下了極大的決心,隻怕問出不好的結果。果然卓石歎了一歎,搖頭道:“請孝廉節哀。”

卓石醫術精絕,雖不如同時代的華佗和張仲景名氣大,但亦是青史有名。三國誌有載,建安十九年孫權親征合肥新城,與魏將張遼在逍遙津遭遇,力戰不敵。淩統拚死護衛孫權撤退,身受二十餘創,幸得卓石救治,才保住了一條命。

如今連他都如此說,可見孫策的確是救不得了。謝舒的一顆心沉到了底,大喬複又失聲痛哭了起來,孫權怔在原地,目中不知不覺地滾下淚來。

這當口孫策卻輕輕呻/吟了一聲。殿內亂糟糟的,孫權站得遠,大喬正哭得傷心,隻有謝舒聽見了,連忙喚道:“孫將軍?”

孫策微微睜了眼,大喬和孫權見狀都擠到了榻邊。孫策的喉頭艱澀地動了動,半晌,才輕聲問道:“紹兒呢?”

大喬淚落如雨,攥緊了手中的絹子,拚命壓抑著就要衝口而出的嗚咽,道:“紹兒找到了,他貪玩,藏到林苑的山洞裡去了,現下已沒事了,你放心就是。”

孫策微不可見地點點頭,道:“沒事就好。”又幽幽歎道:“可惜,我再也見不到公瑾了。”

他仰望著空蕩蕩的殿頂,目中一片灰敗,像是霜雪過後衰草伏倒的原野,一絲生氣也無。孫權分明想哭,卻勉強笑道:“怎麼會?義兄已經得了消息,過幾日就回來了,大哥可得好生養著,莫讓義兄擔心才是。”

孫策艱難地搖頭,道:“讓他不必回來了,等我一死,江東勢必大亂,他得在巴丘守著,好好看著劉表和黃祖。”

孫權聞言落淚,卻仍強撐著笑道:“大哥這說的是什麼話,卓醫倌已說了,你的傷沒大礙,過段時日就能好了。”

孫策淡淡地笑了笑,卻牽動了頰上的箭傷,那笑便僵在了他毫無血色的唇邊。孫策歎了一聲道:“你不必蒙我了,方才醫倌的話我都聽見了。”

大喬終於忍不住失聲哭道:“伯符,伯符,你不能死,紹兒還那麼小,你怎麼忍心丟下他不管?”抓起孫策的手,摁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摸摸,伯符,你摸摸,我懷了你的孩子!先前我與你鬨彆扭,一直沒有告訴你,以後我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求你不要丟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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