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2 / 2)

三國有個謝夫人 孰若孤 5671 字 10個月前

孫策的目光稍稍亮了些,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喬哭道:“已經快兩個月了。”

孫策輕輕地撫摸著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微笑道:“是麼,真好。”

箭上的毒已入血,孫策渾身無力,從前能力拔千鈞、斬將破敵的鐵打似的身子,此刻卻衰弱得像是一蓬乾枯的葦草。孫策沒摸兩下便虛弱地放了手,閉目喘息片刻,道:“就給他取名叫孫奉吧,不論是男是女,都叫孫奉。”

大喬拚命點頭:“好,好,就叫孫奉。”

孫策道:“可惜我不能看著他出生了,原本我還答應了紹兒,等他長大了帶他去打老虎,如今也做不到了,我真不是個好父親。”孫策說著話,眼角有淚光一閃,像是天際的流星,倏忽劃過他蒼白英俊的臉龐,沒入鮮血浸染的白布中,再不可見。

大喬已哭得說不出話了,孫權背過臉去不忍再看。孫策抬手拭去大喬麵上的淚,道:“彆哭,大喬,你很好,是我對不住你。若是有來生,不要再嫁給我了,找個肯疼你愛你的人吧。”

大喬哭道:“不,當初在廬江,是我求著要嫁給你的,我不後悔!以後生生世世,我都要嫁給你,你可不許賴!”

孫策的目中閃過一絲寵溺,微笑道:“好,我不賴。”

殿內靜極了,醫倌侍婢跪了一地,隻聞得孫策低微的說話聲和大喬的飲泣。孫策的精神越來越不好,他休息了片刻,才攢足了力氣,揮手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有話對舒兒說。”

謝舒聞言一怔,大喬和孫權也愣了。大喬側首看了看謝舒,略有幾分不情願,孫權隻得起身扶著她出去了,殿內的醫倌侍婢也隨之退了個乾淨。

此時孫翊也已趕到了,孫權扶著大喬出門,恰好與他撞上,孫權忙拉住他道:“你先彆進去,大哥正與人說話哩。”

孫翊急道:“誰在裡頭?”

孫權道:“你二嫂。”

孫翊狐疑地看看孫權又看看大喬,皺緊了眉頭。

殿內謝舒默默流淚,她是穿越來的,孫策於她原本是不相乾的人,但她的淚卻怎麼也止不住。孫策看看她,柔聲道:“舒兒,不哭了,今後我不在了,你要和權兒好好過。”

一句話卻催落了謝舒更多的淚水,淚滴在枕席上,和孫策的鮮血混在一起,那豔烈動人的顏色,像是梅雨中大朵大朵盛開的木棉。

謝舒哽咽道:“對不起,我本想救你的。”

孫策道:“不打緊,這都是命。其實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戎馬半生,早已看開了,死了就能見到你姐姐阿皖了,死了,就不必每日機關算儘、勾心鬥角。這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如今這一天終於來了。”

孫策的目光緩緩地移向謝舒,她因著來得匆忙,鬢發微亂,衣衫未整,晶瑩的淚不斷順著她年輕飽滿的臉頰滑落,在尖尖的頜下彙聚成越來越大的一滴,像是荷花瓣上將墜未墜的清露。孫策微笑道:“你和她生得真是像,以前我從來不敢好好地看你,如今我就要死了,你過來些,讓我看看。”

謝舒伏在榻邊湊近了孫策,孫策的目光溫暖而留戀,像是春天裡最和暖的風,拂過她的麵頰。他白布包裹下的一張臉依舊俊朗如昨,這一刻,世界闃寂無聲。謝舒隻覺他像是看著自己,又像是看著很遠很遠之外的另一個人,他的瞳眸幽深,好像能盛得下整個天空的星辰。

孫策的力氣已用儘了,他吃力地抬起手,似是想摸摸謝舒的臉,卻最終隻是停在寸許開外,半晌,放了手道:“舒兒,你去把案幾上的印綬和兵符拿來。”

謝舒起身來到主位上一看,隻見案頭上果然並排放著將軍印綬和赤金虎符,便捧著送到了孫策榻前。孫策道:“多謝你,去叫權兒進來吧。”

謝舒最後看了眼榻上的孫策,走過去打開了殿門。隻見江東文武都聚在門外,聽見謝舒開門的聲響,一齊抬頭看她。謝舒在人群中對上孫權的目光,道:“大哥讓你進去。”

孫權愣了一瞬,拔腿便往殿裡走,江東文武呼啦啦地跟在他身後,殿外轉瞬間便隻剩下寥寥幾人。

此時已近黎明,殘月低低地掛在西方的天幕上,黯淡得似乎隨時就要隱去,東方卻已泛白,一輪紅日正自遙遠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

史載吳夫人孕育孫策時曾夢見月入懷,孕育孫權時曾夢見日入懷。謝舒呆呆看著眼前月落日升的一幕,片刻,隻聽殿中的孫權忽然厲聲呼道:“大哥!”

他的聲音淒厲無比,劃破了這日清晨最後的寧靜,殿中旋即哀聲大盛。謝舒蓄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孫翊站在門外冷冷地看著,眼底殊無淚意,他咬牙一字字道:“靠女人上位的東西,我倒要看看,這江東之主的位子,你能坐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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