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姝出了袁裳的屋子,深冬的寒風便從四麵八方呼嘯而來,頃刻便將她身上的衣衫吹透了。徐姝卻絲毫不覺得冷,怒火燒得她渾身灼熱,她一口氣走到前殿,想找孫權告謝舒的狀,然而上了殿前台階,侍婢雲錦卻趕上來兩步,將她攔住了,道:“將軍和張長史正在殿中說話哩,事關朝政,還請徐姑娘稍候片刻。”
徐姝正在氣頭上,不悅道:“我方才去後院時張昭就已經來了,這會兒天都快暗了,他怎麼還沒走?我見了仲謀,還得趕回孝廉府去呢。”
雲錦聽她在殿門口高聲嚷嚷,忙躬身道:“還請徐姑娘噤聲些。長史是顧命重臣,此來必有要緊事與將軍商議,徐姑娘若是不急,奴帶姑娘去側殿坐著等,若是急著回去,奴送姑娘出去。”
徐姝雖跋扈,卻也知道張昭的厲害,連孫權都怕他三分,何況是她,徐姝便隻得不悅道:“那我等等吧。”
雲錦道:“此處風寒,奴帶姑娘去側殿。”
徐姝跟著雲錦進了側殿,雲錦命侍婢進來添了火,又上了熱茶,便出去了。徐姝坐了一會兒,喝了一碗茶湯,眼見著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了,卻始終不見雲錦回來請她。
徐姝性子急,一時等不得,便帶著徐沄又出了門,繞到前殿一看,隻見殿門緊閉,張昭還沒走,隔著厚重的大門,隱隱能聽到他在殿內朗聲說著什麼。
徐姝隻覺心下煩躁,又順著廊下繞到後門一看,門口也守著侍衛,禁衛森嚴。她側首問徐沄道:“是什麼時辰了?”
徐沄正暗自著急,聽她問話,忙道:“夫人,已經快到酉時了,孝廉府有門禁,入更就要鎖門,咱們若是再不回去,今晚隻怕就要被關在外頭了。”
徐姝有些不甘心,還想見見孫權,但向殿內一看,隻見張昭的身影投在窗絹上,隻怕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便隻得歎道:“不等了,咱們走吧。”
徐沄應了,誰知兩人說著話一回身,卻見廊下的轉角處有個人影閃了閃。徐姝看在眼裡,立時揚眉道:“什麼人在那兒鬼鬼祟祟的,出來!”
一個侍婢打扮的女子應聲從暗處走了出來,上前向徐姝施禮道:“徐姑娘好。”
徐姝見她穿了一身低等侍婢的衣裳,看著麵生,不像是在前殿伺候的,問道:“你是何人?怎麼會認得我?”
那侍婢道:“奴名叫文鳶,是步氏身邊的人,步氏聽說姑娘來將軍府了,想請姑娘過去坐坐,不知姑娘是否肯賞臉。”
徐姝挑眉冷笑了一聲,道:“步氏?她的耳朵倒是挺靈,我才剛來不過幾個時辰,她就聽說了?”
文鳶訕訕地賠笑。徐姝道:“我與她素無來往,她為何要請我去?”
文鳶低眉垂首道:“奴也不知,奴隻是奉命行事。”
徐姝嫌惡道:“不去!她是什麼身份,請我?她也配!”
文鳶不敢反駁,忙退到一旁讓徐姝和徐沄過去了。
徐沄跟在徐姝身後,低聲道:“其實何止是夫人,奴也有些瞧不上步氏,謝夫人和袁夫人雖一向與夫人不睦,但好歹是正經人家出身,還算配得上將軍。步氏是個什麼東西,一介賤婢,相貌也不是一等一的,更彆提德行了,上次夫人去看她,她還在屋裡破口大罵,真不知將軍是怎麼看上她的。”
徐姝切齒道:“不過都是一樣的貨色罷了。”
文鳶忐忑不安地回到將軍府西苑時,天已擦黑了,進了院門,隻見四下冷瑟蕭條,屋裡掌了燈火,步練師穿了一身月白深衣,正親自坐在火爐前烹茶。
文鳶進門道:“夫人。”
步練師回頭見隻有她一人,麵上殷切的笑色便一分分冷了下去,道:“怎麼?她不肯來?”
文鳶垂首道:“是,徐氏急著要回孝廉府,因此不肯來。”
步練師舀了一勺茶水澆滅了爐火,屋裡的炭不夠燒,她得省著點用。熱炭被水一潑,“刺啦”一聲升起一股白煙,步練師隨手扇了扇,道:“她是急著回府才不肯來的,還是根本就不屑來。”
文鳶被她說中心思,便低下頭不說話了。
步練師冷笑道:“不打緊,她已與謝舒撕破了臉,早晚都會來的,咱們等著就是。”
這晚孫權進屋時已是二更了,謝舒正在榻上鋪床,見他進門,微笑道:“我還以為你今晚不來了呢。”
孫權來到榻邊坐下,看著她鋪開自己的枕被,道:“說好了今天要來吃糖葫蘆的,怎麼會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