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舒道:“我知道。”
兩人說至此處,雲簫帶人進來送柑橘點心,添換茶水,謝舒被打斷了話頭,道:“說了半天話,湯圓都快涼了,姐姐趕緊再吃幾個。”
袁裳應了一聲,又舀起一顆慢慢吃了,謝舒從銅簋裡挑了一隻桔子剝開,遞了一半給袁裳,袁裳接過道謝,猶豫了一下,道:“前些日子我曾與夫人說起想見母親的事,不知夫人是怎麼安排的?”
謝舒擇著桔瓣上細白的脈絡,道:“這事我與仲謀商量了,他同意接你母親進府來看你,不過得等你的胎穩了才行。”
袁裳有些黯然,低頭撫了撫尚且平坦的小腹。謝舒道:“醫倌是怎麼說的?難不成姐姐得一直臥床到生產為止麼?”
袁裳道:“那倒不是,醫倌說照理三個月之後就能下床走動了,但我的身子格外孱弱,為穩妥計,還得再將養一段時日。”
謝舒道:“那你好好安胎就是,接你母親進府的事就交給我了,你不必操心。說不準你哪天清早一覺醒來,你的母親就坐在榻邊笑眯眯地看著你了呢。”
袁裳笑了,道:“那便多謝夫人了,隻是也請夫人快些安排,我實在很想念母親,自打遷來吳郡,我便沒再見過她,也不知她在府外過得好不好。”
謝舒道:“我知道,女人懷了孕總是多思善感,需得有人陪在身邊,我不但會接你母親進府來看你,以後也會讓仲謀多來陪陪你的。”她將錦被往袁裳的身上掩了掩,道:“仲謀對你情真意切,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呢,不要再想些有的沒的了,好好把孩子生下來,讓該過去的都過去吧。”
這日徐姝從將軍府前殿出來時,隻覺心灰意冷。孫權雖同意納她為妾,但卻執意讓她服喪三年,陸尚去世至今也不過才一年,還有兩年時光,她該如何捱過?眼睜睜地看著孫權與謝舒情好,她實在不甘心,卻又毫無辦法,隻能在暗中將銀牙咬碎,把謝舒罵了一遍又一遍。
天陰沉沉的,雖已開春,卻乍暖還寒,冷風呼嘯,眼看著又要下雪。徐姝悶悶地從側門出了將軍府,馬車已在府外停著了,車奴見她出來,忙趴伏在地。她正要踩著車奴的背上車,卻從門內追出來一個侍婢模樣的女子,喚道:“徐姑娘請留步。”
徐姝見她有些麵熟,卻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疑道:“你是何人?”
那侍婢施禮道:“奴名叫文鳶,是步氏身邊的下人,步氏想請姑娘去西苑裡坐坐。”
步練師從前曾請過她一次,隻是徐姝嫌她身份低微,又懷了孫權的孩子,不屑與她往來,然而她再三相邀,徐姝也不由得上了心,轉頭問侍婢徐沄道:“是什麼時辰了?”
徐沄道:“已經未時過了,再有兩個時辰,孝廉府就要關大門了。”
徐姝猶豫了一下,道:“還來得及,咱們跟她去看看,步氏到底有什麼名堂。”
文鳶喜出望外,忙道:“多謝徐姑娘賞光。”
徐姝哼了一聲,要帶徐沄從側門進府,文鳶卻攔下她道:“徐姑娘還是乘馬車吧,讓車夫繞到西南角門,進門便是步氏的院子,近便得很,也省得從府中走了。謝夫人規矩極嚴,後院裡到處都是她的人,若是被撞見就不好了。”
徐姝聽她提起謝舒便心下不悅,蹙眉道:“撞見又如何?我難不成怕了她?”
文鳶恭順道:“姑娘自然是不怕的,但步氏卻很害怕,她如今是府裡的侍妾,要在謝夫人手底下討生活,不能不小心謹慎,還請姑娘體念才是。”
徐姝不悅道:“麻煩。”還是依文鳶所言上了馬車,文鳶跟隨在側給車夫指路。
馬車繞過後巷到了西南角門門首,果然進門再走不過一射之地便是步氏的院子,徐姝進了院,隻見步練師正在廊下候著,見她隨文鳶進門,便迎上兩步,笑著施禮道:“徐姑娘好,早就想請姑娘來坐坐了,隻是姑娘一直不肯光降,今日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徐姝徑自經過她,進門在主位後坐下,步練師也不惱她無禮,笑吟吟地親自盛了一碗茶送到她麵前的案上。徐姝這才冷笑道:“我上次來你這兒,你不還摔盞砸碗地不樂意麼,怎麼如今倒上趕著請我來了?”
步練師在側席上陪坐著,赧然笑道:“賤妾今日請姑娘來,就是為了賠罪的,前番妾莽撞無禮,對姑娘多有冒犯,還望姑娘莫要計較才是。”
徐姝冷著臉打量她,步練師今日穿得很有心機,一身淡白襦裙,外罩銀灰薄裘,黯淡的配色壓抑了她的美,令人覺得安全無害,寬大的衣裘又恰好掩住她隆起的肚子,不至於讓徐姝看了紮心。
比起光豔奪人的謝舒,步練師果然順眼多了,徐姝便也收斂了幾分鋒芒,道:“正好我也有話問你,前番你險些小產,分明是因我所致,怎麼事後我卻聽說,你對仲謀說是謝舒害你的?當日的情形你我都再清楚不過了,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