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看看謝舒,似是在探詢她的心意,謝舒隻是淡淡地笑著,瞧不出喜怒。孫權道:“不瞞夫人說,我曾與徐姝有過一段舊情,她今日入府,我說不高興是假的,但也並不十分高興。”
謝舒問道:“這是為何?”
孫權道:“徐姝的性子厲害,從前沒少得罪你,她從今往後就要和你抬頭不見低頭見了,我知道你心裡不會好受,你不高興,我又怎能高興得起來?”
孫權性情乖巧,善察人意,一張嘴更是抹了油似的能說會道,謝舒本以為他拿漂亮話哄自己,沒當回事,抬頭一看,卻見孫權一本正經的,滿眼情真意切。謝舒心裡稍暖,道:“我是不好受,但她若能本本分分的,我自會與她兩下相安,不會跟她過不去的。”
孫權道:“夫人賢惠。徐姝是瞞著陸氏悄悄進府的,除了咱們後院的人,再沒外人知情,就連朱然和劉基與我素來親密,也僅是知道我納了個新人而已。現下我正招攬賢俊,萬萬不能得罪陸氏,還望夫人幫忙遮掩著些。”
謝舒道:“我知道,你放心吧,這也是娘的意思。”
她一語至此,屋裡幽靜,隻聽院外隱隱傳來了一聲更鼓。謝舒看看漏壺,道:“入更了,你今晚去不去徐姝屋裡?”
孫權搖頭道:“不去了,她為人鋒芒太利,我得煞煞她的銳氣,省得把她寵得心浮氣躁的,以為今後可以在這後院裡橫行霸道。”
謝舒笑道:“難為你有這份心思,當初我新婚時,你也一連好幾夜沒去我屋裡,難道也是為了煞煞我的銳氣麼?”
孫權道:“夫人溫婉嫻靜,賢淑大方,哪有什麼銳氣可煞?”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是。”
謝舒有些高興,卻不防孫權憋著壞,又道:“我隻是不喜歡你。”
謝舒垮了臉,在榻邊背轉了身子,隻留給他一個氣哼哼的背影。孫權本是擠兌她,見她賭氣,得意地嗤嗤笑,道:“其實我也不是不喜歡你,我隻是不喜歡娘和大哥壓著我。”伸手去拉謝舒的胳膊,哄道:“夫人彆生氣了,我現在可喜歡你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哩,快轉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謝舒不領情,從他手中抽出手來,孫權便又嗬她的癢癢。他與她朝夕相處,親密無間,一嗬一個準,謝舒沒幾下便受不住了,笑著被孫權擁進了懷裡。
兩人相依相偎,謝舒靠在他的胸前,臉貼著柔潤生涼的錦緞前襟,聽著他沉沉有力的心音。屋裡靜極了,孫權亦不說話,隻是撫弄著謝舒披散的青絲。
半晌,謝舒抬頭道:“時候不早了,要不要我給你鋪床?”
孫權衝她一笑,道:“我今晚不能在你這兒睡,徐姝原本就瞧你不順眼,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我若留在這兒,她今後豈不更得把你視作眼中釘?”
謝舒便也恍然,道:“說得也是,那你打算去哪兒?”
孫權其實也沒想好,沉吟道:“裳兒那裡我也不能去,她在府裡的地位本就不如你,徐姝對付起她來,更肆無忌憚,我可不能把她往槍尖上送。”頓了頓,看向夜色遮落的紅木軒窗,似在暗中權衡。
謝舒見他不說話,道:“現今徐姝已進府了,不管你何時去她屋裡,她都是你的側室,你打算每月給她多少用度?回頭我知會賬房一聲,讓他們給她送過去。”
孫權回神想了想,道:“徐姝的父兄是我麾下戰將,立過戰功,咱們不能虧待她,就和裳兒一樣吧。”
謝舒點點頭,孫權又道:“如今府裡的人多了,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各行其是了,從明日開始,我讓她們來向你晨昏定省,正好裳兒的胎也穩了,可以出來走動走動。”
謝舒笑道:“你可真會給我找事,每天早晨來一次,傍晚來一次,我除了接待她們,還有沒有工夫乾點自己的事了?”
孫權嫌棄道:“你也是死心眼,誰說讓你天天見她們了?你若是高興就見,不高興就讓她們到彆的屋裡喝茶聊天吃點心去,但是不管你見不見,她們都得來,不為彆的,隻為立個規矩。我在前朝也是一樣,豈是誰想見我都能見到的?”
謝舒笑道:“從今往後,你在前殿上朝的時候,我豈不是也得在後院裡上朝麼?”
孫權道:“就是這樣,咱們夫妻同勞,共守江東。”
謝舒說不過他,推他道:“你打算去誰屋裡,還不趕緊走?我可要睡覺了。”
孫權便放開她起身,搖搖晃晃地站在榻邊整好衣襟,又彎腰親親她,噴著酒氣低聲道:“這幾日我晚上不能回來,夫人莫要太想我。”
謝舒嫌他難聞,扇了扇鼻子,孫權笑著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