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晨省(1 / 2)

三國有個謝夫人 孰若孤 7409 字 10個月前

是夜孫權便依言留在了謝舒屋裡。他本與徐姝說好了晚上去陪她,誰知臨時變卦,徐姝便也猜到是謝舒在孫權麵前告了狀。她雖然不願承認,但至此也明白了,如今將軍府裡的形勢,是謝舒比她更得寵。徐姝縱使百般不服氣,卻也不得不稍作收斂,是以次日一早,便和步練師一同來向謝舒定省。

兩人來時天剛蒙蒙亮,二月的清晨,春寒褪儘,鳥語啁啾,柳樹的新葉已有半寸長了,被朝露洗得翠嫩欲滴,牆角的迎春花正開得熱鬨擁簇。

前廳裡不見謝舒,大約尚在臥中梳妝。袁裳倒是來得早,穿了身素緞銀紋深衣,外頭披著一襲淺青鬥篷,正坐在側席上喝茶,見二人進來,淡淡側首看了看。

步練師早知她性情冷淡,上前施禮道:“賤妾見過袁夫人。”

袁裳微微頜首。徐姝卻隻是噙著一抹冷笑上下打量她,半晌才道:“我如今的用度與姐姐齊平,在府裡的地位亦不相上下,就不向姐姐見禮了。”

袁裳沒說什麼。徐姝施施然走到她的下首坐了,托腮看著她清秀的側臉,道:“早就聽聞姐姐很得將軍的寵愛,隻是此前一直不曾謀麵,如今一看,果然是個美人,怪不得將軍這麼喜歡。隻是姐姐為何穿得這樣寡淡,難道是不高興我入府麼?”

徐姝生得明麗,本就愛穿豔色的衣裳,又因為新婚,今日穿了身嫣紅織金的曳地深衣,烈烈如火,明豔照人,步練師亦應景地穿了桃色。袁裳與她們相比,的確寡淡得多,像是牡丹和月季之間一株清瘦的蘭草,紮眼得很。

袁裳淡淡道:“我素日就是這種打扮,當日謝夫人嫁給將軍時,我也是這麼穿的。若是徐夫人覺得我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包涵。”

徐姝眸光一寒,冷笑道:“聽你這麼說,想必是與謝舒交情匪淺了。難怪呢,你我同樣重孝在身,你就能早早入府為妾,備受寵愛,如今更有孕在身,我卻受儘阻撓,此番若非吳夫人做主,隻怕我還漂泊在外,無枝可依呢。有謝舒縱容著你,你自然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了,我們可就沒有這等福氣了。”

袁裳側首看她一眼,道:“徐夫人這話便差了,將軍夫人對府中的嬖妾從來一視同仁,就算是對我稍稍寬容些,我也不敢恃寵而驕。我能先於你進府為妾,是因為家父兵敗,將軍可憐我流離失所,我衣著素淡,是因為夫人肯體念我喪親之痛。在你看來,這似乎是大幸,在我看來,卻是大不幸。”

徐姝挑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譏諷我喪期未滿便改嫁入府,並以此為幸麼?你雖是因為家族戰敗才進府的,卻也不過是跟我一樣罷了,少擺出一副孝悌貞烈的嘴臉來。你若果真孝悌貞烈,當初就該以死明誌,進府來做什麼呢?”

袁裳冷冷道:“我沒說我孝悌貞烈,也並沒有譏諷你的意思,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你若非要聽出點弦外之音來,我也沒有辦法。”

徐姝見她毫不示弱,不卑不亢,火氣便上來了,一揚柳眉,正欲反唇相譏,卻見謝舒從外頭進來了,孫權也在。

孫權一進門便笑道:“呦,今日來得倒齊整。”

三人連忙從席間起身,一同屈身道:“妾等見過將軍、夫人。”

孫權和謝舒走上主位並肩坐下,孫權道:“不必多禮。”

袁裳和步練師謝過孫權,各自去側席上入座。徐姝在堂中跪下,俯拜道:“側室徐氏見過將軍與夫人。”

孫權側首看了看謝舒,謝舒頓了頓,道:“起來吧。”

徐姝心中不服,也不謝過她便起身去右首側席上坐了,謝舒懶得當眾與她計較。

孫權道:“這位便是孤新納的側室徐姝了,孤方才進來時,聽見你們在說話,想必已相見過了。徐姝比裳兒小幾歲,比夫人大,仿佛與步氏差不多年紀,你們就自己以姐妹相稱吧。既然都入了孤的內庭,就要以和睦為上,相互遜讓,切忌爭風吃醋,無故生事。夫人平時與裳兒走得近,今後也應多關照徐氏和步氏。徐氏和步氏雖住得遠,平時也應常到東苑來走動走動,以免生疏。”

他停一停,又沉聲道:“不論前朝還是內庭,孤最恨的就是拉幫結黨,爭鬥不休,你們好自為之,若是孤發覺誰不能安守本分,一定嚴懲不貸。”

孫權平常總是笑嘻嘻的,甚少有這般聲色俱厲的時候,席下三人知道厲害,都俯首答應了是。孫權這才柔緩了聲色,向謝舒道:“夫人,時候不早,我得去前殿了,你教導她們吧。”

謝舒微笑道:“妾送夫君出去。”

孫權道:“有勞夫人。”

兩人從主位後起身,席下三人見狀亦不敢安坐,忙都起身亦步亦趨地隨在孫權和謝舒身後。

謝舒一直將孫權送到院門口,才接過侍從遞來的旒冕,親手替孫權戴上,係緊頜下的瑁扣。徐姝從後冷眼看著,孫權今日穿的是暗紫雲紋朝服,謝舒穿了身略淺一色的錦緞深衣,兩人腰間掛著一模一樣的宜子孫玉佩,成雙入對,夫唱婦隨。徐姝本來特意挑了身張揚的亮紅,想壓過謝舒一頭,如今倒像個外人似的了,她心下不甘,暗哼了一聲。

謝舒屈身道:“妾恭送夫君,夫君慢走。”

身後三人不敢怠慢,忙隨之施禮道:“妾等恭送將軍。”

孫權扶住謝舒道:“夫人何必多禮,快回去吧。”帶上侍從走了。

謝舒亦帶人回到前廳,孫權不在,席間的氣氛比方才鬆泛了些。謝舒回到主位後坐下,袁裳和徐姝坐在左右側首,步練師坐在徐姝之下。謝舒命人給三人上了茶湯點心,道:“方才該說的將軍已說過了,我就不再多言了,當今天下動亂,四方擾攘,奸雄並起,世道多艱。咱們將軍坐鎮江東不易,望諸位體念將軍辛勞,以和為貴,安分守己,儘心侍奉,莫要讓將軍為政事操勞之餘,還要為後/庭瑣事分心。”

袁裳和步練師應了是,徐姝沒說話,隻是漫不經心地低頭飲茶。謝舒看了她一眼,又道:“而今袁氏和步氏都懷著身孕,要各自善加保重,為將軍誕育後嗣。徐氏新近入府,當儘心竭力侍奉將軍,以期早日有孕。且徐氏喪期未滿便入府為妾,對外是瞞著陸氏的,原因我不想多說,各位身在內庭,也沒有知道的必要,但為保前朝社稷穩定,境內軍民安寧,府中上下自主上至奴婢,任何人不許將此事外傳,如有違者,亂棍打死,株連家人!這不僅是將軍的意思,也是吳夫人的意思,都聽見了麼?”

謝舒蹙眉沉聲,前廳內外的仆婢侍從見狀都噤若寒蟬,齊聲應諾。徐姝這才斜飛了眼眸,睨了謝舒一眼,漫聲道:“多謝夫人了。”

謝舒淡淡頜首,向身側的朝歌道:“去把驪月領進來吧。”

朝歌應諾出去了片刻,便帶了侍婢驪月進屋。驪月已換過了近身侍婢的衣裳,她原本便生得機靈討喜,如此收拾打扮起來,幾乎不遜於謝舒身邊的青鉞朝歌。

驪月來到堂中向謝舒磕了個頭,便麵向徐姝跪下了。謝舒道:“徐姝,這丫頭叫驪月,是我命人給你挑的,模樣品行都很好,仲謀看過了也滿意,今後就讓她跟在你身邊伺候你吧。”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