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主孫權(1 / 2)

三國有個謝夫人 孰若孤 10907 字 10個月前

這日,左司馬顧雍從將軍府前殿辦事出來,在官道上碰見了長史張昭。張昭身著朝服,頭戴通天冠,手執白玉笏板,正大步流星地往前殿趕。

顧雍一看他拉著個臉,眉頭緊鎖,就知道大事不好,忙拉住他道:“子布兄,你這是去見孫將軍麼?”

張昭是個急性子,被他拉住很不耐煩,道:“你明知故問,快放開我!”

顧雍道:“你找將軍有何事?”

張昭急得直跺腳,用力一扯被他拉住的袖襟,道:“自然是大事,你放不放手?”

顧雍原本一隻手扯著他的袖襟,聽了這話,卻用兩隻手一起緊緊攥住了張昭的衣袖,道:“我不放!你瞧你怒氣衝衝的,待會兒見了將軍,一準兒又得與他爭執起來,就算你要見他,也得冷靜冷靜再去,我可是為了你好。”

張昭聽他說得有理,又實在擺不脫他,便歎了口氣,認命似地在顧雍身邊站定了。顧雍這才試探著放了手,張昭抖了抖被他抓得起皺的袖子,道:“最近朝中有個傳聞,私底下傳得沸沸揚揚的,你聽說了沒有?”

顧雍道:“什麼傳聞?”

張昭道:“有人說咱們將軍還是孝廉那會兒,曾經背著故討逆將軍動用過陽羨的賦稅。”

顧雍道:“你就是為了這個去見將軍?都是過去的事了,況且未辨真假,難不成你要為了此事斥責將軍麼?”

張昭道:“如你所說,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何必還為此找將軍的不痛快?但此事與朝中中司馬一職的任命牽係頗深,我不能不去向將軍稟明利害。”

顧雍不明白,道:“如今中司馬一職官位空缺,我是知道的,但這跟傳聞有什麼關係?”

張昭看了看周遭,把顧雍拉到身邊,低聲道:“咱們將軍雖是故討逆將軍嫡親的弟弟,但討逆將軍向來公私分明,陽羨城的賦稅乃是公款,將軍私自挪用稅銀,若是被討逆將軍知道了,是多大的罪過?咱們將軍當初為了應付討逆將軍查賬,讓當時主掌陽羨財事的呂範幫他做假賬,呂範為人剛正不阿,誓死不從,最後是呂範身邊的一個功曹,名叫周穀的,幫咱們將軍做平了賬目,才混過了討逆將軍那一關。元歎,我這麼說,你能明白麼?”

顧雍恍然道:“怎麼不明白!呂範和周穀不都是中司馬一職的備選官員麼?”

張昭道:“是啊,照如今朝中的形勢來看,司馬之位必定落在這兩個人中間,如果傳聞是真的,在咱們將軍危難之際,呂範曾拒絕過他,周穀卻幫了他,那周穀的勝算就遠遠大於呂範了。可周穀是個宵小之徒,溜須拍馬、吮膿舐痔,無所不為,這樣的人怎能擔當重任?呂範卻德才並重,堪當大用。如今四方動亂,咱們將軍坐鎮江東,正需要呂範這樣的人才輔佐,我得趕緊去向他說個明白,以免他一時糊塗,任用了周穀!”

張昭說著又急起來,拂袖便走。顧雍忙拉住他道:“你不能去!”

張昭又驚又怒,道:“我為何不能去?我受討逆將軍遺命顧命江東,難道能坐視宵小之徒禍亂朝綱麼?”

顧雍道:“自然不能!但是子布,你想想看,當初討逆將軍臨終之前,你曾推舉過三公子孫翊繼任江東,誰知討逆將軍最終卻選了將軍。將軍與孫翊素來不合,你站錯了隊,他必然對你心存芥蒂,隻是礙於你是討逆將軍親定的顧命重臣,才不好對你怎樣罷了。你的性子又直,總是因著些須小事與將軍起爭執,對他不假辭色,他隻怕早就暗中忌憚你了!既然他忌憚你,你又去勸他任用呂範、不用周穀,插手官員任命,他能高興麼?隻怕更得卯足了勁兒與你對著乾哩!”

一席話果然說得張昭愣了愣,停下了步子。然而以張昭的脾氣,哪肯輕易罷休,想了想,反手扯住顧雍的袖襟道:“元歎,吳四姓在朝為官者之中,數你官位最高,說話最有分量,既然我不便規勸將軍,那就你去!走!你跟我去見將軍!”拉著顧雍就走。

顧雍卻使勁往後縮,道:“我也不能去!我雖是吳四姓官員之首,位高權重,但吳四姓在江東根基深厚,權勢遮天,孫氏初入江東之時,四姓以其為外來勢力,又係寒門,百般不服,合力排擠,直到討逆將軍以重兵鎮壓,才勉強俯首稱臣。如今討逆將軍雖不在了,但將軍亦是孫氏嫡係,他對吳四姓、對我的忌憚,朝野共知!我和你都是一樣的!”

張昭終於泄了氣,道:“你不能勸,我也不能勸,那怎麼辦?”

顧雍撫著被他拉疼的小臂,歎道:“隻有靠將軍自己覺悟了。他對咱們有所忌憚,隻怕咱們越在他麵前替呂範說話,就越是給呂範幫倒忙哩!”

張昭望著遠處巍峨肅穆的前殿,不放心道:“可是將軍太年輕了,我怕他一時想不明白,用錯了人啊!”

兩人說話間,隻見官道上走來了一群人,顧雍低聲道:“正說著呢,他們就來了。”

張昭定睛一看,原來來人正是呂範和周穀。周穀原本隻是呂範身邊的一個小吏,官位遠不及他,此時卻大喇喇地與呂範並肩而行,兩人身後還跟著幾個低階官員。

周穀見顧雍和張昭站在路邊,便走了過來,道:“見過二位大人,這天色看著又要下雨,二位大人在這裡站著乾什麼呢?”

張昭以他德行鄙陋,不屑與他說話,冷哼了一聲,轉開了臉去。顧雍卻還算客氣,道:“我進朝辦差,正好在此與張長史遇上,便站著說說話。”

周穀拱手道:“既是如此,屬下就不攪擾二位了,隻是快下雨了,二位大人還是找地方避避雨為好。”又向呂範一拱手,傲慢之色溢於言表,道:“呂大人,屬下先行一步了。”

呂範沒說什麼,周穀也不等他點頭,便得意洋洋地自去了,幾個低階官員都呼啦啦地跟了過去,對他甚是趨奉,轉眼間便隻剩下呂範獨自一個人站在原地。

顧雍見呂範愁眉微鎖,一副鬱鬱不得誌的神色,歎了一歎,道:“子衡啊,你彆怨我和張長史不肯在將軍麵前為你說話,實在是……”

呂範機敏聰睿,顧雍話未說完,他便已心知肚明了,道:“屬下不敢,都是屬下命該如此,事到如今,屬下已不敢奢望什麼了,待得任命文書一下,就收拾東西回陽羨去。”

張昭一向惜才,見他如此,心痛不已,道:“子衡,你也不必這般消沉,離將軍下發文書還有幾日,說不定會有轉機。”

呂範搖搖頭,望著官道兩側一人多高的石晷,道:“隻怕不會有了,我聽說周穀已派人去給徐姝送禮了。”

張昭疑惑道:“徐姝是誰?”

顧雍想了想,道:“我知道,平虜將軍徐琨之女,故討逆將軍在江東立足之初,為了緩和與陸氏的關係,曾把她指婚給陸尚,可惜陸尚英年早逝,徐姝如今應該在富春家中為他守喪。”

張昭仍是滿頭霧水,道:“周穀給她送禮有什麼用?”

顧雍也有些想不通,蹙眉思慮了半晌,猜測道:“這個徐姝曾經與將軍有過青梅竹馬之誼,莫不是周穀想借她之口向將軍美言幾句?可是徐姝遠在富春,遠水也解不了近渴啊。”說著看向呂範。

呂範對上他疑慮的目光,搖頭道:“我也不知,但周穀為人最善投機鑽營,他給徐姝送禮,必有深意,隻是咱們猜不透罷了。”

時值三月末,徐姝閉戶自省已滿一個月,可以出來隨意走動了。但她痛失徐沄,心緒低落,又在謝舒跟前大丟臉麵,便也不願出門見人,更何況她背後的傷尚未好利落,需得靜養,因此雖解了禁,徐姝卻仍舊深居簡出,除了每天早晚兩次定省,其餘時候都呆在屋裡。

這日,徐姝的家中又給她送來了一個小丫頭,取代如今被遣送出府的徐沄貼身服侍她。小丫頭到府先去拜見了謝舒,便來見徐姝。

徐姝披散著烏發,不施脂粉,沒精打采的,見那小丫頭向她下跪,也懶懶的,不想說話,半晌才問:“你叫什麼?”

那小丫頭恭恭敬敬地道:“回夫人的話,奴名叫徐漌,今年十六了。”

年歲這麼小,隻怕沒經過什麼風浪,比起徐沄跟隨自己十幾年,處處得力,聰慧善謀,想必差遠了。謝舒趕走了徐沄,何異於斷了自己的左臂右膀!徐姝念及此處,銜恨不已,想起徐沄,卻又心如刀絞,問道:“沄兒還好麼?”

徐漌道:“徐沄姐姐已被送回夫人的娘家了,雖然傷得很重,但性命無虞。老爺說徐沄姐姐自小便跟隨服侍夫人,即便以後治不好了,徐家也會養她終老的。”

徐姝紅了眼眶道:“那便好。”

徐漌又道:“老爺還讓奴給夫人捎了些東西來,方才謝夫人已派人查過了,此時放在外頭廊下。”

徐姝道:“是什麼東西?”

徐漌起身喚過幾個小丫頭,將兩隻箱子抬進了屋,打開隻見是一箱綾羅綢緞和一箱金銀玉器。徐姝詫異道:“父親怎麼又給我送這麼貴重的東西?嫁妝已經夠多了,家裡值錢的東西都給了我,他和兄弟們怎麼辦?”

徐漌道:“夫人不必擔心,這些東西不是老爺的。”

徐姝聞言更奇,道:“不是父親的?那是誰的?”

徐漌道:“是朝中一位名叫周穀的大人送給夫人的,他不知道夫人如今已改嫁進了將軍府,還以為夫人尚在富春娘家為陸尚守喪,便把這些東西送到了富春,老爺這才讓奴順路給夫人捎來。”

徐姝蹙眉道:“周穀是誰?我從沒聽說過。素不相識的,他為何要給我送禮?”

徐漌道:“夫人忘了?當初陸尚剛去世時,夫人不想留在陸家服喪,孫將軍心疼夫人,曾在縣中買下一處宅邸給夫人居住。可將軍那時還是孝廉,手頭沒有多少錢,為了給夫人置房產,動用了陽羨城的賦稅。後來故討逆將軍派人查賬,將軍讓呂範幫他做假賬,呂範不肯,是周穀大人幫他把賬做平的。”

徐姝恍然道:“原來是他!我的確曾聽將軍提到過此事。說來周穀曾幫過將軍和我,該我謝他才是,他為何反倒給我送禮呢?”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