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裳懷孕至今已快四個月了,早先孫權曾允諾過讓袁母進府來看她,隻是先前袁裳的胎不穩,需得靜養,便一直拖著。如今袁裳的月份漸大,已不像從前一樣時常見紅了,府裡也沒什麼事,孫權便吩咐謝舒挑個好日子,接袁母進來與袁裳團聚。
這日,正是袁母進府的日子,午上食時剛過,一個跟車的隨從進來報說接袁母的馬車已快到了,謝舒便帶人去了府裡的東側門迎候。
這天的天色還算晴好,暖風輕拂,花香沁人,雖已快入夏了,日頭卻也不很熱。謝舒站在門首的陰涼地裡等了一會兒,便見一輛錦帷雙駕馬車從巷子那頭轆轆駛來,停在了門口。
駕車的車奴從車上下來,利落地趴伏在地,袁母踏著車奴的背下了車,上前向謝舒道:“這位想必就是將軍夫人了,老身拜見夫人。”便要俯身下拜。謝舒忙扶住道:“袁老夫人快彆如此,妾身年小,合該妾身拜見老夫人才是。”
袁母看著大概四十來歲年紀,衣飾華貴,雖則年華已逝,但氣度高華,舉止嫻雅,一看便是豪門世家出身的貴婦,瞧她的模樣,便能知道袁裳清貴的氣度承自於誰了。袁母道:“老身不敢,老身承蒙將軍和夫人恩典,得以入府探望裳兒,已然感激不儘了,夫人還派車接送,又親自前來迎候,老身實在是惶恐。”
謝舒微笑道:“老夫人言重了,袁姐姐如今身懷有孕,不能出來走動,妾身掌理內庭事務,代她出麵張羅是應該的。老夫人這邊請。”
袁母應了,隨她進了府,走入一條長巷,又問道:“不知孫將軍現下是否得空?老身進來一趟,總該去拜見他。”
謝舒微笑道:“將軍白天在前殿處理朝事,不回來的。老夫人今日進府的事他是知道的,還特意叮囑過不許外人前去打攪,好讓老夫人和袁姐姐自在說話。老夫人不必如此多禮。”
袁母道:“那便好。聽聞裳兒如今就住在夫人的隔壁,夫人平日裡想必對她照拂良多。裳兒這孩子自小嬌生慣養,脾氣古怪,一定沒少給夫人添麻煩,夫人還肯如此包容她,老身在此替她謝過夫人了。”
謝舒笑道:“老夫人這是哪裡的話,大家同為一府姐妹,說什麼照拂不照拂的,若論照拂,也是袁姐姐照拂妾身才是。況且袁姐姐的性情,妾身很喜歡呢。”
說話間兩人已進了東苑,來至袁裳的院外,袁裳早已在門口等著了,見了袁老夫人,哽咽著喚了一聲“娘”,便撲進了她的懷裡。
袁母也紅了眼眶,卻撫撫她的頭發,笑嗔道:“將軍夫人還在跟前看著呢,你這個樣子像什麼話,真是不知羞。”
袁裳不聽,抹了一把眼淚,緊緊著挽著袁母的手。她從來為人莊重,此時依偎在袁母身邊,終於露出了幾分孩子氣,那模樣委屈又任性。
謝舒看得笑了,道:“咱們進去吧。”
幾個人進了屋,袁裳拉著袁母在榻邊坐下。袁母見桌案上擺著幾碟點心,都未動過,唯有一碟黃澄澄的蜜糖酥,被吃的隻剩下盤底的幾塊零碎。袁母便道:“裳兒,我一時不在身邊看著你,你就又吃這麼多甜的,都快當娘的人了,還和小時候一樣貪嘴。”
袁裳微微噘了嘴,一副撒嬌的小女兒情態。今日是侍婢雲箏在屋裡當值,便笑道:“老夫人可錯怪袁夫人了,袁夫人自從有孕以來便胃口不好,什麼都吃不下,唯有這桂花蜜做的蜜糖酥,還能多吃幾塊。”
袁母道:“也是,這孩子打小就喜歡吃甜食。可她現下正懷著孕呢,也不能總吃這個。”
袁裳嗔怨地喚了一聲“娘”,袁母苦笑道:“好好好,我不念叨你了,你愛吃就吃吧。”
謝舒也笑了,轉首吩咐道:“雲箏,再去拿一盤蜜糖酥來,順便給袁老夫人上幾樣清淡的吃食,然後你就出去候著吧。”
雲箏應諾,指派幾個小丫頭送了茶水點心進來,然而卻站在門口並不出去。袁裳忌憚地看了看雲箏,向謝舒遞了個眼色。
謝舒明白她的意思,雲箏是孫權派來的人,明麵上雖是服侍她,暗裡卻行監視之責,以防袁裳戕害腹中胎兒。有雲箏在旁,袁裳和袁母想必不能儘興。
謝舒便道:“雲箏,你出去吧,讓袁老夫人和姐姐單獨呆一會兒。若是來日將軍問起此事,你隻說是我吩咐的便是,一切都由我擔著。”
雲箏聽她如此說,方放了心,施禮道:“既是如此,奴告退了。”便出去了。謝舒也起身道:“那妾身也回去了,老夫人和姐姐自便就是。”
袁母感激道:“多謝將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