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紘歎道:“文舉兄好大的麵子,竟能說服陛下。”
孔融笑道:“我若是果真有這麼大的麵子便好了,此番不乾我事,全是曹司空家子建公子的功勞。子建公子年少才高,文學修為不在司空和子桓公子之下,聽聞咱們雅會,也有意參與,是他向陛下請旨借皇宮禦苑一用的,陛下礙於曹司空的威勢,哪敢不允?”
張紘道:“原來如此,說來子建公子的詩賦文章我都拜讀過,其辭藻之華美,據典之精辟,竟絲毫看不出是出自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之手,說他是鬼才也不為過,若是此番能與他切磋計較一番,不失為美事一樁。”
孔融頜首道:“子綱兄所言極是,曹氏宗族之中,唯一的可交之人,就是子建公子了。”
兩人一語至此,唏噓了幾句,約定好明日於宮中相見,便各自回府去了。
待到次日清早,張紘派人進內知會了謝舒,便進宮赴會去了。其時天色尚早,謝舒才剛起身,正由朝歌伺候著洗手洗臉,朝歌不放心地道:“夫人要不要把昨日曹公子來過的事告訴張公一聲?也好讓他長個心眼,以後但凡官曹中有公事傳喚,都彆再去了,省得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奴看那曹公子不像好人,似是對夫人有所圖,昨日夫人與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他……奴真是想想就後怕。”
謝舒接過她遞來的臉巾擦淨了手上的水,道:“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我尚未想好是否將昨日的事告訴張公,一來張公為人剛直,若是氣不過為此去質問曹丕,隻怕要吃虧,二來張公非但是我江東的臣子,更是朝廷任命的侍禦史,官曹中有公事傳喚,若是不到,便是失職。曹丕若是有心借此整治他,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張公。”
朝歌為難道:“那怎麼辦?難道就任由曹公子上門麼?”
謝舒道:“曹丕有官銜在身,又是曹操的長子,許都城裡誰敢不讓他三分?他若想來,是無論如何都攔不住的,往後隻能靠咱們自己警醒些了。”
朝歌道:“那我以後再也不離開夫人了,曹公子若是想對夫人不軌,奴拚著一死也要護夫人周全。”
謝舒見她一臉大義凜然、慷慨就義的悲壯神色,忍不住笑了,道:“曹丕倒也不至於那麼不堪,昨日你和張公都不在,我自作主張地跑去院子裡摘杏子吃,差點失足滑倒,虧得是他及時扶了我一把,才不至於累及腹中的孩子哩。”
朝歌愣了愣,道:“是麼?那我倒是錯怪他了……”
兩人一邊如此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邊慢慢地吃過了早飯,謝舒見外頭的天色晴好,想去花園裡散散,朝歌便在屋裡伺候著她更衣穿戴。誰知正忙活著,卻見一個在前院裡伺候的侍婢敲門進來,道:“夫人,皇宮裡來人了,請夫人去前院接旨。”
“宮裡的人?”謝舒有些詫異,與朝歌對視一眼,朝歌忙拿來一襲寬長的暗花鬥篷披在謝舒身上,將她的渾身上下遮擋得嚴嚴實實,便跟著她和那傳話的侍婢一同往前院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隻見院子裡停著一行儀仗,為首是一位黃門禦侍引著四個宮婢,後頭跟著兩行披甲待劍的虎賁侍衛,顯見都是曹操的人。
那黃門禦侍見謝舒出來,便上前一步躬身道:“見過吳侯夫人,小的是陛下身邊的禦侍唐覺,陛下想請夫人進宮一趟,車馬已在府外候著了,恭請夫人移步。”
謝舒道:“既是陛下相請,臣女無有不從之理,隻是臣女身為人質,不得隨意出入,不知曹司空的人肯放行麼?”看了守在府門外的兩個侍衛一眼。
唐覺道:“夫人無需憂慮,夫人剛來許都的那日,陛下就已向曹司空說過想接夫人進宮相見了,司空得知陛下與夫人乃是舊識,便應允了,因此今日的事,司空是知道的。”他一揮手,兩個宮婢便從身後上前,將一封文書和一塊黃銅鎏金的虎頭腰牌呈給謝舒。唐覺道:“這是曹司空的手諭和宮中通行的令牌,請夫人過目。”
許都是當今天下的中心,各方勢力如魚龍混雜,遠比江東複雜得多,謝舒身在其中,不敢不慎,因此即便是從皇宮中來的使者,也未敢輕信,直到此時看了文書和令牌,方才放下心來,隨使者進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