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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有個謝夫人 孰若孤 6532 字 10個月前

次日一早,曹丕料想劉協必定會派人上門來追要謝舒,便沒有如往常一般出門帶兵巡檢城防,隻吩咐曹真和曹彰暫且在外頭盯著,自己吃過了朝食,便去了前廳,在主位上坐下,從案頭上隨手拿過一卷書簡,一邊心不在焉地翻閱,一邊等著劉協的人上門。

這日是個陰天,兼之時辰還早,殿內光影黯淡,曹丕不緊不慢地看過兩頁書,隻覺眼有些澀,他正想命人掌燈,卻聽殿外吵鬨起來,一個侍從在外道:“側夫人,此處是公子的會客辦公之所,請恕小的不能放您進去。”

一個清亮的女子聲線道:“這我自然知道,我有話想對他說,說完就走!”後半句愈發高聲,顯然是說給殿內的曹丕聽的。

曹丕心中暗笑,揚聲道:“罷了,放她進來吧。”

殿外的侍從這才聽命退下。郭照進了屋,施禮道:“妾身見過公子,公子晨安。”

曹丕放下手裡的書卷,向後在背靠上倚了,道:“起來吧,這一大清早的,你不去向夫人晨省,跑來我這裡吵嚷什麼?”

郭照直起身來,一改方才施禮時的柔順溫恭,咄咄道:“妾身已去向夫人晨省過了,若非如此,隻怕還不知道公子的所作所為哩!公子昨夜為何要把把吳侯夫人帶回府?”

曹丕雖早已猜到她的來意,但見她一開口便質問自己,略有些不悅,道:“這與你何乾?我雖很疼你,卻也不必事事向你通報,身為側室,協助夫人打理好府務才是你的本分,旁的事不需你過問。”

郭照焦急道:“彆的事我都可以不問,但她的事我卻偏要管!謝氏不過是個人質,她是死是活、是去是留,與你有何乾係?你竟不惜為了她違抗聖旨!你聽我一句勸,趕緊將謝氏送出府去,她是個不相乾的人,不值得你如此!”

曹丕心下不豫,蹙眉道:“我該怎麼做,不需要你來教我!你口口聲聲說她是不相乾的人,可隻怕心裡也明白得很,我曹子桓從來不是什麼善人君子,但凡我肯出手,必定有所圖。今日我便給你一句準話,我看上謝氏了,要納她為妾,從今往後,你們就是姐妹了,你身為側夫人,要寬愆待下,少像今日這般針對她!”

郭照熟知曹丕的心性,雖多少有所預料,但聽他親口挑明,還是難以承受,失聲道:“不成!我不同意!”

曹丕促狹冷笑道:“怎麼,你嫉妒了?這事你可說了不算。”

郭照本是一心為了曹丕好,卻不想他竟這樣看貶自己,她委屈得紅了眼眶,賭氣道:“我是嫉妒!同事者相害,同情者相妒,中人所不能免。我是個俗人,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恨不得獨占你!但世上的男子大多三妻四妾,更何況你家世顯赫,身居高位,我明知不可能,也早就看開了。從前,你寵愛宋氏、蘇氏,我都順著你,但謝氏不行!她是孫權的妻子,是朝廷的人質,是個活生生的麻煩!她與你的那些姬妾、與甄夫人都不一樣,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惹禍上身!”

郭照為人善謀,工於心計,府裡的姬妾們大都怕她,但曹丕卻知道,她其實是個直性子,並無多少城府,於他更是傾心以對,從無保留,那樣熾烈火熱的心意,是再擅長諂媚討好的人也偽裝不出來的。曹丕生於亂世之中,長於朝堂之上,見慣了人心險惡,爾虞我詐,因此郭照的一片赤誠,在他看來尤為可貴。他因此也待郭照格外不同,她隻是個側室,他卻能容忍她的小脾氣,即便甄宓身為正室,也不敢這樣對他出言不遜,她隻是一介女流,他卻肯與她探討政事,聽從她的規諫。他時常想,她若是個男子便好了,他與她誌同道合,定會是莫逆之交。

曹丕一念至此,心便軟了,又見郭照紅了眼圈,暗悔自己方才一時氣急出言傷了她,便放緩了口氣道:“你方才說的其實我也仔細想過,即便謝氏是孫權的正妻,也並不妨礙我納她為妾,孫權固然不容小覷,但遠在邊鄙之地,能耐我何?況且我再喜歡謝氏,也不會現在就給她名分,我帶她回府,是怕她被送回江東,讓她暫且避避風頭罷了。我至少會等到父親從冀州回來再說,到時中原一統,就算孫權知道後心有不滿,也會礙於曹氏的威勢不敢妄動。再說孫權既然把謝氏送來入質,說明他並不如何愛重謝氏,否則怎麼舍得?她那時還懷著身孕呢!我若以曹氏的名義許給孫權些好處,讓他寫書休妻,他想必是肯的。”

郭照道:“可抗旨也不是小事,當今聖上雖權柄儘失,形同傀儡,但畢竟還在位,曹司空本就與陛下交惡,你此番抗旨的事若傳出去,就更坐實了曹氏恃威淩上,心有不臣。為了一個女人,毀了曹氏的名聲和你自己的前程,實在是不值得。”

曹丕不以為意,嗤道:“就算我不抗旨,曹氏恃威淩上的名聲也是早已坐實了的,況且父親出兵前曾叮囑過我,征戰期間城內不可有任何異動,送謝氏回江東,至少要派一隊戍衛隨行護送,這不是異動麼?就算父親知道我因此抗旨,也不會怪我的。”

郭照凝眉道:“雖然送謝氏回江東的確是曹司空的意思,但劉協的這道聖旨,下得卻委實不是時候,為何司空在朝時他不下,卻偏偏挑司空帶兵出征時下?”

曹丕道:“的確是有些古怪,我能想到的,是他知道了我與謝舒的關係,想借此激我出兵與他抗衡,在城內引起騷亂,好影響冀州的戰局。但他手裡的兵已在董承謀反時被父親儘數清剿了,如今能調用的,不過是宮裡的零星戍衛罷了,那些戍衛連佩的刀都是假的,與我作對豈不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又能翻出什麼花樣來呢?”

郭照道:“話是如此,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曹丕笑道:“你呀,就是比尋常的女子愛多思多慮,所謂的計謀,隻有在雙方實力相當的時候才能奏效,如今我的權勢兵眾足以碾壓劉協,他就是有王詡之謀,也施展不出來,想來隻是以此給我添堵罷了。”

郭照猶自不敢掉以輕心,但一時又參不透劉協的心思,隻得沉默了。這當口,一個侍從進殿道:“公子,宮裡來人求見,被屬下帶兵攔在府外了,請問公子是否放他們進來?”

曹丕嗬嗬一笑,道:“可算來了,劉協派了多少人來?”

那侍從道:“幾個黃門侍郎和一隊宮衛,不過三十來人。”

曹丕道:“他也隻有這些能耐了,把宮衛都扣在外頭,隻放宦者進來就是。”

那侍從應諾出去了。郭照雖很關心朝務,但她畢竟是內眷,曹丕要見客,她不便在場,便退下了,走到門口,正碰見方才的侍從引著禦侍唐覺和幾個隨行的小黃門進殿。

郭照便借著著履,在外稍作停留,隻聽唐覺在殿內朗聲道:“陛下原下旨今日送吳侯夫人謝氏回吳,船隊和戍衛都已整裝待發,公子卻私下將謝氏帶回府中,不知是為何?請公子交出謝氏,小的也好回去向陛下交差。”

曹丕漫然道:“要我交出謝氏,卻是不能的,除了陛下的聖旨,還需曹司空的手諭,否則,唐大人便請回吧。”

唐覺揚聲道:“難道公子想抗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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