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1 / 2)

三國有個謝夫人 孰若孤 5298 字 10個月前

時至仲秋,江南卻依舊燠熱如夏,近來的一場雨已連綿下了三日,將花樹草木洗得蔥翠欲滴,沉沉的濃蔭如低垂的鉛雲,天地間充斥著朦朧悶窒的水霧,纏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日,孫權一早在前殿召集文臣武將議事,直到午後才散,殿門一開,臣僚們三三兩兩地從屋裡出來,由等在殿外的仆從撐傘接走。周瑜和魯肅落在最後,孫權親自送了他們出來,又在門口說了會兒話,兩人才一同拜彆。

孫權獨自站在殿前的台階上目送著二人上車,直到那兩駕華美的馬車消失在蒙蒙的雨霧之中,孫權卻還一動不動地站著,飄忽不定的風將雨水一陣陣地送入簷下,孫權身上白銀地玄黑紋緣的朝服很快就被沾濕了。

在前殿伺候的女官仲薑情知自謝夫人過世後,孫權一直是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默默地在身後為他撐起了竹傘。孫權有所察覺,微微側首,問道:“這些日子徐姝有動靜麼?”

仲薑道:“如將軍所料,徐夫人不甘坐以待斃,頻頻委派身邊的人出入府邸,似是在暗查步夫人。但步夫人掌權後,便派人守住了徐夫人的院子,不許進出,徐夫人現下形同幽禁,就算是想查,隻怕也有心無力。”

孫權默了半晌,臉色在幽暗的天光下陰晴莫辨,忽然道:“去傳步氏過來,就說我要看看孩子們,剩下的,你知道該怎麼辦。”

仲薑一凜,沉靜道:“是。”

午後時分,因著連日陰雨,出門不便,步練師隻覺提不起精神,吃過飯便睡下了。

外頭的天陰得厲害,屋裡隻燃著零星幾盞油燈,從軒窗裡灌入的風撩撥著如豆的火焰,將幽弱的光投在紗帳上,飄忽如鬼魅。兩個孩子睡在榻邊的小床上,不時嗚咽一聲,像是一顆石子投入靜水裡,漾起幾圈漣漪,便又重歸於寧靜。天地間唯餘一片沙沙的雨聲,聽得久了,仿佛置身於春日的桑田裡,周遭是連綿無儘的春蠶吞噬桑葉的輕響。

侍婢文鳶守在榻邊,昏昏欲睡,小床裡的孫登卻漸漸不安分起來,忽然哇的一聲哭了。

文鳶被驚醒了,床帳內的步練師翻了個身,朦朧道:“是誰哭了?”

文鳶忙抱起孫登哄著,道:“是長公子,大約是餓了。”

這段時日步練師一個人侍弄著兩個孩子,著實疲累,但為了正室之位,也不得不如此。她歎了口氣,掀開床帳看了看,道:“去叫奶娘過來喂喂他吧。”

文鳶應了,遣了文雁去領奶娘。大虎被孫登一鬨,也醒了,跟著啼哭起來。

大虎自小便生得壯健,哭聲格外洪亮,一下子便蓋過了孫登,襯得他的哭聲尤為孱弱可憐。步練師蹙了眉道:“這孩子好歹是個男孩,怎地哭起來像病貓似的,連女孩都不如,隻怕不好養活。”

文鳶道:“長公子的生母出身卑賤,是伺候人乾粗活的,想是在娘胎裡時便沒養好。哪及夫人得將軍寵愛,生下的孩子才這般生龍活虎,惹人喜愛。不過夫人也不必擔憂,有夫人時時照拂護佑著,長公子定能平安長大的。”

步練師不悅道:“你說誰是公子的生母?”

文鳶一愣,自知失言,忙道:“夫人是公子的生母,奴婢說錯了,請夫人恕罪。”

步練師冷冷道:“他都這麼大了,眼看著就快記事了,怎能在他麵前胡說八道?若是再有下次,看我不拔了你的舌頭!”

文鳶出了一身冷汗,諾諾稱是。

片刻,侍婢文雁領了奶娘進屋,文鳶便把孫登交給奶娘喂奶去了,大虎猶自啼哭不止。

文鳶心知步練師嫌她是個女兒,自打出生時起便不大喜歡她,生怕她哭個沒完再惹惱了步練師,便想抱大虎出去。誰知步練師卻道:“把她抱來我看看。”

文鳶將大虎遞給步練師,步練師打量著她哭得漲紅的小臉,目光觸及她眉間一顆豔冶的紅痣,心中陡生厭煩,道:“她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也餓了?我可沒奶喂她。”

文鳶小心翼翼地道:“小主快一歲了,也該斷奶了,況且午後才吃過米粥,想必不是餓的,是被長公子驚著了。”

步練師沒奈何,隨手拍了兩下,大虎竟漸漸止住了啼哭,在她懷裡睜大了眼睛看她。

文鳶驚喜道:“可見夫人和小主母女連心,小主這麼快便不哭了。”

文雁在旁道:“小主這般乖巧伶俐,可比長公子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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