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謝舒從司空府定省回來,便去了甄宓的正院。還沒進門,聽得曹睿和自家兒子正在屋裡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像是吵起來了。
謝舒進了屋,隻見兩個孩子正坐在氈毯上爭搶一把小木劍,甄宓的小女兒曹慧趴在一旁瞧熱鬨。地下擺著幾盤瓜果、糕點並幾樣玩具。
甄宓正坐在窗邊看賬,抬眼見她進來,招呼道:“你回來了。”孫慮也喚道:“娘!”
謝舒應了一聲,對甄宓道:“我來接大聖回去。”
孫慮聽了很不情願,忙往曹睿身後躲了躲。甄宓見了笑道:“他還沒玩夠哩,冬日裡難得過來一趟,就讓他多待一會兒吧。”伸手拉謝舒:“你也過來坐,暖一暖身子再走。”謝舒便坐了。
甄宓命人把火盆挪近些,又送了茶果上來招待,問道:“母親近來安好麼?”
謝舒烤著火道:“好。老夫人聽說又添了個新孫兒,格外高興,還問起睿兒和慧兒,對他們掛念得緊哩。”
甄宓道:“都說隔輩親,這話是沒錯的。這段日子勞你代我儘孝,待開了春天時好了,我還是親自去向母親定省。”
謝舒問道:“夫人的身子可大好了麼?”
甄宓歎道:“月子裡坐下的病,終究是不能大好的。不過已比去年好太多了,倒也不妨事。”
謝舒道:“那便好。妾身本也是這麼打算的,畢竟夫人才是正室媳婦,妾身如此越俎代庖,總歸是不妥。隻是怕夫人的身子尚未養好,便一直沒敢提起。”
甄宓笑了笑:“你我之間有話直說便是,無需顧慮。”又問:“是不是崔氏又難為你了?”
謝舒道:“也算不上為難,崔夫人曆來如此,妾身也慣了,何況老夫人也很護著妾身呢。”
話音剛落,卻聽有人道:“定是她又欺負你了!崔氏那個潑婦,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謝舒轉頭看去,見是曹丕從內廂裡走了出來,穿著一身寢衣,披散著頭發,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甄宓輕聲埋怨道:“你說什麼渾話,孩子們都在呢。”
曹丕看了眼屋裡的三個孩子,毫不在意,踱到兩人身邊,見案幾上擱著幾盤鮮果,便挑了一顆棗子用袖口擦了擦,對甄宓道:“舒兒是側室,不好與崔氏犟著來,你卻是她的大嫂,管教她是天經地義的。往後去司空府定省,記得敲打敲打她,替舒兒出口氣。”咬了一口棗子。
甄宓笑道:“知道了。”謝舒嗔怨道:“夫人性子溫和,從不與人起衝突,你這不是為難她麼?”
曹丕嚼著棗,含糊道:“我讓她替你出氣哩,你還不領情?”
甄宓道:“你的頭還疼麼?”
曹丕道:“怎麼不疼?昨晚不該貪喝那幾杯的,不過這棗子又甘又脆,倒是解酒。是打哪兒弄來的?”
甄宓道:“是甄氏族人捎給我的,也不多,隻得了一筐。”
曹丕又拿了一顆:“你娘家人怎地想起來給你送吃的了?往年可沒見他們送過。”
甄宓道:“族裡有事央我做主,才順路捎了些家鄉的土產來。”
曹丕好奇道:“何事?”
甄宓歎了一歎:“我有位從妹,算來是我的堂親,去歲父母染病歿了,又沒有旁的親戚可以依靠,隻得暫且寄住在族人家中。但如此下去不是長遠之計,族人便來求我想法子安置她。”
曹丕吐出棗核:“那夫人是怎麼打算的?”
甄宓道:“族裡的意思,是想把她送到我身邊來,或是由我出頭,給她說個人家嫁了。可她年紀還小,尚未及笄,這時候嫁人未免太早了些,若是把她接到身邊,府裡又都是姬妾,還有男子,她一個黃花閨女,未免有些不便。”
曹丕隨口道:“有什麼不便的,若是實在沒法子,把她接來也罷,養上兩年,也該出嫁了。左右咱們府裡人多,也不差這一張吃飯的嘴。夫人若是因此愁壞了身子,可就不值當了。”
甄宓道:“多謝夫君體諒。”
曹丕便轉了話頭,調戲起謝舒:“我與夫人說話,你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明知我宿醉難受,也不給我倒杯水喝,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謝舒隻得執起茶壺,斟了一碗茶湯遞給他,沒好氣地道:“自從挨了軍棍,就日日告假在家躲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酗酒無度,還好意思說我?也隻有夫人脾氣好,肯慣著你罷了!”
甄宓掩口笑道:“你以為我沒為此說過他?他也得肯聽才行啊。”
曹丕喝了口茶,皺眉道:“小妮子竟教訓起我來了?我的腰傷還沒好哩,歇一歇又怎麼了?”
三個人正說著話,那邊曹睿和孫慮卻鬨了起來,仍是為著爭小木劍。
曹睿雖然年紀比孫慮長些,卻搶不過他,急得嚷嚷道:“娘!你看孫慮!”
甄宓側首看了看,曹丕也喝著茶,轉身看著。甄宓便道:“弟弟想要,你給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