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間,謝舒吃過飯,正在廊下散步消食,卻見曹丕推開院門進來了。他甚少在這時候過來,謝舒略有些驚訝,揚聲道:“你怎麼來了?”
曹丕衝她笑了笑,卻不答言,一隻手撐開院門,向外頭道:“快進來!”
話音甫落,隻見曹睿從他的胳膊底下鑽了進來。
曹睿長這麼大還從未來過謝舒的側院,一進門便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又有些認生,站在門口躊躇不前。
謝舒喚道:“睿兒!”曹睿才道:“側夫人好!”向她跑了過來。
謝舒把他攬到身邊,摸了摸頭,問跟過來的曹丕:“你怎麼把睿兒帶來了?”
曹丕走上台階,在謝舒擱在廊下的一隻小胡床上坐了,道:“前些日子我曾說過要帶大聖去軍營騎馬,誰想卻趕上吳質出事,就給耽擱了,今兒個我正好有空,想給大聖補上這一回,睿兒聽說了也要去,我就把他帶來了,正好兩個孩子也能就個伴兒。”
謝舒笑道:“難為你還記著這事。”曹睿掙開她的手,跑到曹丕身邊依偎著他,父子兩個都穿著短打、馬靴,衣袖以護臂束起,乾淨利落,神氣極了。
曹丕問道:“大聖呢?怎麼這半晌也不見他出來?”
謝舒悄聲道:“中午吃飯時淘氣,摔了個碗,我罰他在屋裡反省哩,不敢出來。”便衝著側廂房喚道:“大聖,睿兒哥哥來了!”
話音剛落,側廂的軒窗便被推開了,孫慮顯是早就聽到了動靜,躲在窗邊偷聽多時了,扒著窗口探頭張望了一下,便開門跑了出來。
曹丕將他拉到身邊,轉頭問謝舒:“你們娘兒倆有短裝沒有?騎馬可不能穿長袍。”
謝舒道:“沒有哩。”
曹丕道:“就知道你們沒有。”喚來跟隨的侍婢,拿了大小兩身戎裝遞給謝舒,道:“你的那身是我向阿照借的,她如今懷了孕,騎不了馬,也用不上。小的那身是睿兒的,還沒上身過,不過睿兒比大聖的個頭高,恐怕有些大。”
謝舒翻看了一下,見衣褲、鞋襪、護具一應俱全,便道:“不打緊,穿時將褲腳束起些就是了。”便帶孫慮進屋換衣裳。
再出來時,曹丕已將侍婢都打發回去了,正和曹睿站在門外等著,吾遺和幾個帶刀侍從隨侍在側。
謝舒拉著孫慮出了門,兩個孩子便迫不及待先跑了,曹丕吩咐吾遺跟上他們。謝舒陪他走在後頭,問道:“夫人不與咱們同去麼?”
曹丕道:“她本不是愛拋頭露麵的性子,騎馬涉獵這種事,是死都不肯去的。況且她的族妹從老家來了,估摸今明兩日間就到,她得收拾屋子,安排人手,也分不開身哩。”
謝舒道:“族妹?是前些日子夫人與你說起的那位麼?”
曹丕道:“是,父母家人都得病死了,也是可憐。”
兩人隨口說著閒話,便從側門出了府。吾遺已在門口等著了,曹睿和孫慮各自拿著一把小木劍,圍著馬車跑來跑去,擾得拉車的馬不安地晃頭噴鼻響。
謝舒喚過兩個孩子,同他們上了馬車。曹丕不耐煩坐車,和吾遺騎馬走在前頭。幾個帶刀侍衛護著馬車,一行人便往城外的軍營去了。
到了軍營已是後晌了,曹丕來之前打過招呼,在營裡空出了一處靶場,原是供宗族子弟和各營將領在此跑馬射箭的,地方不大,一應擺設卻是俱全。
曹丕也不叫人牽馬來,隻騎著來時的坐騎,帶著曹睿在場內兜圈子,吾遺騎馬帶著孫慮跟隨在側,兩個孩子都高興得大喊大叫。
待得孩子們過足了癮,曹丕又生了新花樣,調轉馬頭向吾遺並馬過去,曹睿和孫慮都從腰間拔出小木劍,在馬上探出身子砍來砍去,幾個回合下來,各有輸贏。
謝舒在場邊看得心驚肉跳,隻怕孩子們坐不穩,從馬背上摔下來。
過了一個多時辰,日頭西斜了,才算儘了興,曹睿和孫慮從馬背上一落地,便爭先恐後地向謝舒跑來。
謝舒分給他們一人一隻水囊喝水,又打開提盒,端出帶來的點心。曹丕甩著馬鞭子跟過來,見兩個孩子都仰著頭猛灌水,便問:“我的水呢?”
謝舒道:“我隻帶了兩個水囊來,等孩子們喝完了你再喝吧。”
曹丕“嘖”了一聲,有些不情願,見曹睿喝得急,一股水流沿著脖子都淌進衣領裡去了,便道:“慢點喝,給爹留點!”不由分說地搶過了他的水囊。
曹睿解了渴,倒也不在意,來到謝舒身邊,讓她用絹子擦淨手,從碟子裡挑點心吃。
吾遺牽著兩匹馬走過來,詢問道:“公子,咱們待會兒還騎麼?”
曹丕道:“騎,不過把我的馬留下就行,你的馬牽出去吧。再去馬場要兩匹小馬駒來,彆太大,兩三個月,性子溫馴的,讓兩個孩子自己騎著玩。”吾遺應諾去了。
曹丕仰頭三兩口灌下囊中的水,隨手一抹嘴角,向謝舒道:“你會騎馬麼?”
謝舒正忙著照顧兩個孩子,轉頭看了看他,搖了搖頭。
曹丕笑道:“真笨!待會兒我帶你騎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