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帶兵趕到皇城時,伏氏的反軍也到了,雙方短兵相接,一時間殺得天昏地暗。
曹植在左右侍從的掩護下殺退了一小波敵軍,抹了把臉上的血,握刀的手抖得幾乎不能自抑。他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展眼望去,隻見皇城外足以並排行駛五架馬車的寬闊官道上,此刻被兩方的人擠得水泄不通。
反軍顯是早有準備,以一隊騎兵為先鋒衝開血路,後續有步兵推著攻城槌步步跟進,意在破開宮門,解救皇帝。而一旦天子在手,隻需振臂一呼,則勢必四方響應,不愁沒有後援。
曹植看在眼裡,愈發著急起來,喝道:“他們要攻皇城!給我死守宮門!”
他的呼聲立時被湮沒在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和尖利刺耳的刀兵相擊聲之中,全靠身邊的侍從層層傳令下去,才有幾十個人緩慢地圍攏過來。然而更多的兵卻散落在敵海之中,再也聚不起來了。
曹植隻得帶著幾十個兵向宮門衝殺過去,一路上不斷有人倒下。到了宮門口,幾十人隻剩下了十幾個,曹植的馬也被砍斷了腿,倒在了半路上。
曹植背抵著宮門,喘息著問身邊的侍從:“楊修呢?援兵怎麼還不來!”
天卿已負了傷,捂著左胸的傷口道:“步兵行進得慢,從司馬門到此,至少需要一個時辰。何況三千重兵,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調動的,咱們今晚怕是……”他搖搖頭,絕望地看著眼前不斷逼近的敵軍。
曹植的心涼到了底,苦笑道:“也罷,我自己惹出的亂子,合該自己擔著,以身殉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說話間,敵軍的攻城槌已開到了宮門前,精鐵打造的槌頭寒光逼人,若是當胸一擊,足以將人撞得粉身碎骨。曹植抱著必死之心,反倒從絕望中生出一絲勇氣來,迎著攻城槌走了過去,高聲道:“伏完,你身為國丈,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該當何罪?不如趁早收兵,等大司空征戰歸來,還能留你一條性命!”
伏完冷笑道:“死到臨頭還如此大言不慚,大逆不道的分明是你曹家!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殺賊奸以謝天下!”說罷,退回軍中,下令道:“破門!”
士兵們齊聲應諾,拉著攻城槌緩緩地後撤蓄勢。曹植緊緊地閉上眼,隻等著沉重的槌頭撞到自己的身上來。
這時,遠處卻忽然亂了起來,旋即騷亂如同瘟疫一般蔓延開來,整個敵軍中都炸開了鍋。
曹植聽著動靜不對,睜眼一看,見一隊騎兵如神兵天降,從官道那頭衝殺過來。為首的將領銀甲黑袍,驍勇異常,手裡提著一柄寒光閃爍的長刀,殺起人來如砍瓜切菜一般,所過之處血肉橫飛,瞬間便在敵軍中破開了一道口子。
敵軍很快被他帶兵攔腰斬斷,軍心大潰。破門的士兵們見狀都慌了神,丟下攻城槌四散逃命。伏完急得道:“都給我回來!”卻沒人聽他的。
隻片刻的工夫,那修羅般的將軍就已殺到了眼前。伏完情知大勢已去,拔刀刺向曹植,能殺一個是一個。
曹植舉刀擋格了一下,卻吃不住力,摔倒在地。眼見伏完又要一刀招呼下來,身後突然憑空響起一聲馬嘶,修羅將軍縱馬越軍而出,手中的長刀寒光一閃,伏完的人頭已先於馬蹄落了地。
曹植嚇得三魂幾乎離了六魄,仰頭望去,見馬上的人須發皆黃,渾身浴血,忍不住脫口道:“二哥!”
曹彰從馬上下來,伸手將他拉起,關切道:“你沒事吧?”
曹植定了定神,道:“二哥,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帶兵去弘農了麼?”
曹彰道:“郭祭酒料到城裡會出事,臨時把我叫了回來。”他轉頭望著屍橫遍地的官道,歎道:“你好好想想該如何跟父親交待吧。”
此刻,曹丕的將軍府外士兵林立,一絲聲響也無,熊熊火把將大門內外映得通亮。遠處的廝殺聲遙遙地傳進巷子裡來,聽不真切,好像響在另一重世界。
郭嘉緩緩地走上台階,在謝舒跟前站定了,輕聲道:“回去吧,我隻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謝舒握緊了手裡的劍:“遲了,我既然敢出來開門,就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郭嘉長眉微擰:“曹丕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背叛他?”
謝舒冷笑起來,抬頭逼視著他:“這不是該問你麼?你當初和曹家做過什麼,你自己不清楚?我是江東人,自然要為他報仇。”
郭嘉淡淡道:“你都知道了?”
謝舒收起笑色:“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年你在袁紹麾下默默無聞,不得重用,轉投曹操之後,卻讓他為你設立了軍機曹,一躍成為軍師之首,憑的是什麼?”
郭嘉看著她,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