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率兵回朝後,皇帝念其南征有功,下詔封為魏王。曹操感動於曹丕曾在關羽陣前代父受死的孝行,立其為世子。至此,曹氏三子之間明爭暗鬥多年的爵位之爭終於塵埃落定了。然而曹丕得償所願,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這日朝後無事,曹丕去司空署向曹操問安,正巧碰見曹掾荀清也來向曹操回事。
荀清是奏曹的司奏、荀彧的外甥,親自前來,必有要事。他將一卷竹簡奉到曹操的公案上,道:“劉備上疏自陳,請主公過目。”
曹操沉下臉,帶著厭惡地神色從頭至尾閱了一遍,摔了竹簡道:“說了一堆廢話,無非是想當荊州牧罷了。孤差點死在關羽手裡,他說幾句好話就想一筆勾銷,也未免太便宜了。”
荀清道:“荊州雖亂,卻也不可一日無主,請主公拿個主意。”
荊州如今隻有劉備和孫權兩家為大,曹操剛打了敗仗,哪個都不想封。正暗中權衡著,餘光卻瞥見曹丕在一旁立著,便問:“子桓,你有何事?進來半天了也不說話。”
曹丕道:“沒什麼事,來向父親問安罷了。”
曹操見他貌雖恭順,神色卻鬱鬱的,有些心不在焉,心知他還念著謝舒。但此時有外人在,曹操也不好明說,隻得訓斥他:“成日失魂落魄的,沒個世子的樣子,真是沒出息!平時無事多去朝中走動走動,少到我跟前來閒晃!”
曹丕莫名其妙挨了訓斥,也不敢多問,行禮出去了。曹操看著他的背影,暗怨他不成器,轉念之間卻又計上心來,細細思忖了一番,提筆擬了一道手詔,遞給荀清道:“送去尚書台鈐印,即刻派人南下頒旨。”
荀清應諾,接過手詔草覽了一遍,詫異地抬起頭來。曹操對上他的目光,挑眉道:“如何?”嘴角噙起一絲冷笑:“孤雖然敗了,可劉備和孫權也都彆想好過。”
荊州,油江口。
時已入春了,南地雨水漸多。這日一早,又下起了冷雨,雨勢不小,打在帳篷上轟然作響,連油江滾滾的流水聲都被壓了下去。
孩子們不能出去玩,都擠在謝舒的帳子裡。孫慮從枕頭邊摸出自己心愛的布毽子,道:“外頭下雨了,咱們就在屋裡踢毽子吧,是朝歌姐姐昨晚剛給我做的!”
阿鬥和潘潁嗣都說好。關銀屏卻道:“毽子是女孩家才玩的玩意兒,有什麼意思?”拉著張星彩到一旁玩騎馬打仗去了,然而心裡卻想孫慮待會兒就會跟過來。
可是等了很久,孫慮也沒跟來,反倒和潘潁嗣玩得興高采烈,兩個人一個踢一個接,毽子都快飛到帳頂了,阿鬥幫兩人計著數。
關銀屏便不高興起來,跑過去搡了潘潁嗣一把,潘潁嗣險些沒站住,沒說什麼,順從地讓到了一旁。
關銀屏接過毽子,輕蔑地道:“這有什麼難的,我也會!”便與孫慮對踢起來。阿鬥和張星彩也都摻和了進來。
關銀屏霸道慣了,隻把毽子踢給孫慮和阿鬥,孫慮卻偶爾分給張星彩和潘潁嗣,哄得三個女孩都高興起來。阿鬥卻總是接不住,惹得大夥兒都笑話他。
玩到晌午時,外頭的雨小了,也到了該吃飯的時候,關銀屏和張星彩都累了,爭相跑到桌邊讓趙蠶倒水給她們喝。潘潁嗣卻仍對毽子愛不釋手,她仔細地拍淨毽子上的土,不舍地把毽子遞還給孫慮:“大聖哥哥,還給你。”
孫慮何其乖覺,看出她舍不得,便又把毽子塞回她手中,輕聲道:“你既是喜歡,就留著玩吧。”
潘潁嗣還來不及說話,關銀屏大步走了過來,不悅道:“你憑什麼把毽子給她?”
孫慮連忙拉住她的手,撒著嬌晃了晃,道:“姐姐,這個毽子是用碎布做的,不值什麼,就給妹妹吧,改明兒我讓朝歌用雞毛做個好的送你!”又對張星彩道:“也送張姐姐一個!”
張星彩高興地道:“多謝大聖!”
關銀屏撇嘴道:“雞毛毽子罷了,蠶姬也能做。”卻也罷了。
趙蠶看在眼裡,向謝舒笑道:“大聖可真行,小小年紀就能把女孩兒們哄得服服帖帖的,有時候我都管不住她們哩。”
謝舒低頭做著針線,不以為喜:“這麼小就懂得招惹女孩兒,怕不是好事。”
趙蠶並沒當回事,隨口笑道:“男人麼,不都是這樣的麼。”謝舒沒說話。
吃過晌飯,趙蠶帶孩子們回去午睡了,帳子裡靜了下來。謝舒點燃了一盞油燈,坐在榻邊一言不發地縫衣裳。
孫慮慣會察言觀色,看出她心緒不好,卻又不知自己怎麼惹了她,便在被窩裡撒嬌道:“娘,我睡不著,娘能不能過來拍著我睡?”
謝舒微微蹙眉:“都多大了,還要娘哄。”
孫慮噘起嘴,眼巴巴地看著她。謝舒便心軟了,歎了口氣,放下針線坐到榻上,輕輕地拍著他。
孫慮這才道:“娘,你是不是生氣了?兒子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謝舒不知該如何開口,為難了一下,道:“沒什麼,娘隻是有些累了。”